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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什么玩笑，”周墨白连连摇头，“你要拜师傅应该找个仙风道骨的白胡子老头什么的……”
“我想……再来一坛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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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墨白忍不住问道：“那个……你叫什么名字？”
千年之后的现代围棋理论，如果散布到大明王朝，固然可以大大提高中国古代围棋水平，再加上周墨白调教，说不定就蹦出若干个吴清源、李昌镐来，那之后什么日本棋坛本因坊家、安井家、井上家和林家四大家族还能成什么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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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邦瑞抬头起来，略微恢复了一点信心：“我到温州的几处茶楼，胜过几位棋手，据说也是当地的高手……”
“……”
周墨白在后世学棋的历程中也经历了若干挫折，在这少年身上似乎也看到了自己当年初涉棋坛的影子，何况这少年棋力不俗，天资聪颖，自己如果凭借后世的外挂，活生生地摧残了了大明朝一颗冉冉升起的围棋新星，那实在是……太有违良心了。
但是，历史毕竟有其发展规律，提前到来的围棋高潮会不会影响后来的围棋发展，甚至改变围棋发展的历史，周墨白想起来就感到惴惴不安。
“兄台……”
“没看出来……吴大哥原来也是此道中人，行情熟悉得很嘛！”
“好像是的……”
这个弯转得有点大了。
“棋盘之上，只论技艺，邦瑞为了围棋，孤身一人闯荡江湖，好不容易才遇到师父这等弈林高手，还望师父看在邦瑞学艺心切的份上，成全徒儿。”余邦瑞固执地躬身道，这是动之以情
周墨白喃喃念了几句，仔细回忆半晌，还是记不得历史上是否有叫这个名字的围棋名家，他叹了口气，继续挤出温和的笑容道：“我真不是夸你，凭你的棋力，我想在遇到我之前，你一定也胜过不少名家高手吧？”
“那就是了，你看你看，我没胡乱夸你吧，刚才这局棋布局阶段的几手棋你的思路很开阔，下得很大气磅礴，但是在这个定式上你的这种选择有误，虽然这手靠的手筋很漂亮，但是总体判断你起码亏了不少……”
周墨白回头冲珠帘后面亮出一个大拇指：“识货！”
“真的……不行……”
……………………
年轻人拈起一枚棋子，久久没有落下，思索半天，抬起头来怯生生似乎想说点什么。
周墨白端起旁边的茶盏，心里颇为得意，那是，咱后世虽然没有进过国家队集训，但在国字号里也是数得着的人物。
余邦瑞虽说看起来也是个纨绔子弟，但在棋盘上格外认真投入，他仔细听周墨白将刚才对局的那盘棋简单复盘了一下，几个不明白的地方还请教了一下周墨白，然后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兄台对棋局的思维似乎很别致……”
周墨白侧过头，带着一副高深莫测的淡淡的微笑，带着一点捉摸不透的口吻道：“有时候，这个世界有些事我们不一定看得懂，但你一定要相信，它自有存在的道理。”
珠帘后面，花魁如烟轻柔道：“周公子落子非凡，想必蕴藏深意，黑白之道，博大精深，也许是周源老爷的研究也说不定。”
少年的棋力远远超过周墨白的想象，堂堂正正，棋风细腻，时不时飞出一招手筋妙着，应该是经过从小学棋，而且有高手悉心指导，不是随便可以打发的菜鸟级别。
不过即便如此，在后世职业棋手周墨白看来，少年的棋破绽还是很多，着子效率还不高，一些行棋秩序很有问题，数十手之后少年的白棋便逐渐落了下风。
少年还是执拗地追问：“兄台你确定围棋是这么下？”
“那……师父今晚的花销，邦瑞全部包了。”余邦瑞还不死心，这是诱之以利。
可以呀！
吴承恩凑过头来，面色神秘道：“贤弟……为兄刚才听说这百花楼的姑娘们均是技艺非凡，什么弄玉品箫呀，天外飞仙呀……想来那花魁技压群芳，更是了得……”
“……”
“啊……略懂、略懂……”
周墨白下在天元的那一手棋逐渐显示出潜在的威力，黑白双方引发了几处征子都被天元这一子引征破解掉了，棋至中盘，少年的白棋渐渐显出败势。
拜师？
“那……还能打包带回去？”吴承恩眼睛一亮
看不懂对方的棋，就下自己的棋！
吴承恩顿了一顿，忽然神情古怪，腼腆道：“贤弟，这少年刚才好像说要包了咱们今晚的花销……”
周墨白带着不容置疑的笑容：“我下的就是围棋。”
但周墨白这一手棋在大家看来实在——说直白点——简直有点欺负人！对这些人的世界观围棋观人生观而言无疑是一道晴天霹雳。
永嘉一地弈风甚盛，百花楼里连刷洗马桶打扫卫生的下人都能下两手围棋。
纯粹的毁三观！
棋盘上算路和搏杀可以训练，但思维方式将决定今后的成就。有些人就算学了多年围棋，也还在菜鸟群中徘徊，有些人刚刚学了几个月就堪与高手比肩，这就是思维方式的差别。
“……吴大哥意欲何为？”
百花楼里一片寂静。
“师父一身傲视群雄的棋艺，若不开枝散叶，岂非衣锦夜行、藏玉深山，如果要延续师父的绝学，邦瑞自认天资尚可……”徐邦瑞继续游说，这是晓之以理。
“你家里如此公忠体国，倒不似寻常人家，名字起得真是……大气！”
“对不住，今晚只谈风月，只谈风月……慢走不送。”周墨白忽然发现，这个余邦瑞看似一个懵懂少年，但言行之间自有一番不凡的气度，再说下去，说不定自己就会被他说动，于是赶紧推拒，让老.鸨将少年请出去。
“不行……就是不行……”
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一咬牙，抬起头来，眼神中充满了真诚：“兄台棋艺高超，能否……收小弟为徒？”
周墨白随即应了一手，双方你来我往，落子速度很快，不过一盏茶功夫，就下了一百来手，边角处基本都已经定型。
“兄台过奖了……”少年的眼神望向棋盘，似乎有些迷茫，“原以为自己如何了不起，原来不过井底之蛙，永嘉一地卧虎藏龙，初遇兄台，小弟便一败涂地，还谈何与天下英雄一较长短……唉！”
“余邦瑞，安邦定国的邦，天降祥瑞的瑞，表字国泰。”
“周公子此局胜了！”珠帘后面花魁如烟温甜妩媚的声音道，“今夜对弈，周公子棋高一着，如烟回房扫榻相迎！”
要有业界良心！周墨白提醒自己，再怎么说自己始终是一名职业棋手，对自己不能把握的事暂时还不能乱来。
“这小家伙，挺有意思……”
周墨白心花怒放地站起身来，嘿嘿笑了笑，给少年发了个安慰奖：“小兄弟，其实你的棋力很强，假以时日，定能成为天下屈指可数的棋手。”
周墨白点点头，心中颇有“孺子可教”的感觉，对这个少年忽然有了些许惺惺相惜的好感。在这个时代，下棋能有这样的思路，以后一定可以成为高手。
看着余邦瑞的背影，周墨白自言自语道。
“你就这点出息？”周墨白恨铁不成钢道。
少年愣愣地看着周墨白，足足看了一会，才低下头，皱起眉头盯着天元那颗棋子看了半天，拈起一枚白子，沉吟半晌，终于将手中的棋子继续落在周墨白左下角，形成“双飞燕”。
“啊？”周墨白百无聊赖，正用力用两个手指头轮流挖鼻孔，模样十分不雅。如果说是扮猪吃老虎，不得不承认他这只猪扮得着实很卖力，实在是一只勤奋努力的猪。
周墨白还没放下茶盏，便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棋……”少年摇摇头，一推棋枰，“我认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