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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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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 | 作者:皇家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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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五十章

    花六饿得只剩一口气,第一次哭了,哭的时候想起陈年往事,想起亲爹后妈。www.biquge001.com亲爹后妈简直比豺狼还狠毒,夜里不让他点灯,掐断他住的仓棚电源,不让他生火,他住的炕不管什么季节都是潮湿冰凉,一个冬天,他实在顶不住,偷着生了火,多时不烧炕,潮气不断扑打火苗,炉子怎么也生不着,他偷用了一点柴油和煤引子,这下炉火旺了,烟囱也冒足烟,后母出来倒水,看见前院仓房生了火,立刻叫回在笊篱厂上班的丈夫,要丈夫好生教训一下花六。花六的爹天生耳根子软,一听老婆说花六偷用柴油和煤引子,揪住花六就是一顿胖揍,把只有十岁的花六打得遍体鳞伤,活像从战场上下来的伤兵。花六从父亲拳头下滚爬出来,一口咬下父亲一根指头。这下大概咬醒父亲的良知,父亲没再还手,以后也没再打他,可是当亲爹后娘陆续生下三女一男,那个拙劣的家从此消失了,亲爹后娘卖了房子,带上仨孩子离开花妖镇,去了别的地方,花六从此彻底成为孤儿。

    市场里再也找不到吃喝便宜,花六挖起蚂蚁洞,蚂蚁成群被他抓到玻璃瓶子里,随后他找个地方架上干树枝点燃,把装蚂蚁的瓶子放到火上烤,一会儿工夫,瓶子里噼里啪啦响起来,蚂蚁全被烤死,瓶子里变成焦黄一片。待瓶子冷却,花六打开瓶盖饱餐了里面的蚂蚁。连日来附近树林里的蚂蚁洞几乎被花六掏光,野兔子野鸡什么的不好打,那需要有捕猎技巧。花六开始捡烂菜帮子吃,烂菜帮子吃到肚里不到半个时辰,花六上吐下泻,去一家卫生所磕头作揖要来止泻药用唾沫咽进去,总算是缓解住拉肚。本就没食的肚子经这一折腾,花六连走路的力气都没了,躺在马路边,见人便哼哼唧唧地要吃喝。金福的黑色轿车驶过来,花六像是找到救星,一个鹞子翻身爬起来跪在轿车前面。车上的金福在打盹,司机突然刹车,惯性惊醒金福,金福揉了下厚眼皮,习惯性地矜矜鼻子问司机为啥停车,司机说前面有个要饭花子挡路。金福这才注意到跪在车前的花六。金福完全忘记之前利用花六的事,下了车,黑着脸斥责花六说,浑蛋,还不赶紧滚蛋,他妈的,王八蛋。

    一连串“蛋”没骂醒花六,花六反倒伸手扯住金福央求道:

    “金镇长,求你给顿饭吃吧,花六饿得肠子贴了肚皮。”

    金福身子一歪,花六那只黑铁般的手脱离开金福。这时候的花六身体棉花一样软,可以说瘦成皮包骨,风一吹都能倒,金福一抡胳膊,花六甩出老远,随后金福上了车,车子倏地启动,扬起一卷尘土,花六破口大骂金福是没良心的狼狗、小娘养的贱种,咒金福子孙万代没屁眼,肚脐子拉尿。咒骂完,花六拾起一块砖头撇过去,力气有限,砖头只撇出一尺远。饿得惨兮兮的花六,突然想到花二和月红酒店里的好吃好喝,禁不住流出一大截口水。他随即摇摇晃晃朝月红酒店走去。

    来到月红酒店门口,花六怯了步,一瞬间想起对花二做下的种种坏事,大热的天竟然连打冷战。花二出手迅猛厉害,要是往里闯,等于往枪口上撞。花六没精打采地转身欲走掉,忽然想起金福那些杀人不见血的暗示话,要是把金福那些暗示话出售给花二,花二肯定会赏给他一顿饱饭。思想间,花六不由自主地迈进镶有金边花纹的月红酒店。保安没容分说连推带搡轰他出去。花六被赶出门外的刹那,突然提高嗓门喊了花二,花二在五层的办公室里看账簿,听到有人喊他,立马下了楼。来到楼下,看见满身泥巴、满脸挂皴、满眼哀状的花六,眉毛一皱双眼一立吼出话:

    “花六,你他妈在哪转悠不成,非来我的酒店转悠吗?吓跑顾客,我打断你的狗腿。傻愣在那干啥,还不快给我滚远远的。”

    花六没动,扑通跪在花二面前,酒店门前的红地毯立刻卷起微尘。花二瞪了眼擦楼梯扶手的保洁工,要保洁工赶紧用吸尘器清扫地毯。花六那边倒蒜般磕着头,边磕边说有重要事要向花二汇报,花二拎小猫样拎起花六:

    “有话快说,有屁就放,老子没时间奉陪。”

    花六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陈述了金福如何教唆他坑害花二的种种坏事,说要不是肚子饿得难熬嘴叉子馋,他决不会干那些缺德事。说着,花六使劲扇自己几个耳光,这一扇,手上的皴扇到脸上,脸上立刻出现五个大小不均的黑道,酒店门口来来往往的过客被花六的举动吸引住。

    望了眼围观人群,花二不由得想起两年前月凤葬礼那天的情景,人们里三层外三层地看,好像能看到死人从棺材里复活一样,脖子硬硬的挺起,脚跟离地二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前方。那时花六这个兔羔子耍弄花大被他一掌击晕,人们看到最刺激最壮观的一幕。如今满身散发臭气的花六在他面前一阵狂扇嘴巴,再次掀起看客热潮,也再次引起花二强烈反感。花二狠扫几眼看客,挥手说,没看过大粪吗?等着瞧,我要把全镇最落魄的花六变成公子哥,到时候你们再来瞧也不脏眼。人们知趣地离去,如今,花二财大气粗,谁敢招惹,那是跟自己过不去。

    花六说明实情,花二证实了自己的猜疑,心里对金福更加恨之入骨。恨归恨,真正做到修理金福又无从下手,殴打一顿金福,等于给金福制造整治机会。作为副镇长,金福会以伤害罪镇压他,还会以各种名头没收他的财产。他没那么傻气,他要整治得金福无话可说,又无法行使权力,让金福吸进的气吐不出,那才叫全新窝囊。他花二就是要活活窝囊死金福。镇长的头衔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起码在花妖镇那是吐口唾沫都落地有音,谁敢轻易惹镇长,就等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当官的想法越来越浓烈地打压花二,花二从没参加过任何群体组织,还是个彻头彻尾的民主人士。当官的首要条件得是**党员,复仇让花二有了新打算,为能尽快突击入党,他拼命突出业绩,每月纳税全镇首屈一指,工商所长老关见了他满意地笑出一脸皱纹,花二乘胜追击,丝毫不放过老关这难得的笑容。老关平常日子都是一副绷脸,像谁欠他债没还似的,现在是只要见到花二,哪怕他在家里刚和老婆吵完架也要及时挤出笑。花二上缴的税费超过镇子里个体经营者的五倍,所里除了上缴给国家,其他余额全都作为当月奖金发放,老婆那张驴脸变得金光灿烂,他也用不着整天听老婆数叨缺这少那的烦恼,所里的同事也对他尊敬得点头哈腰,每天见面都要笑脸相迎,笑容好比他对花二那样虔诚,有个不到二十五岁的姑娘居然笑出眼角纹,老关是打心眼里激动,人家姑娘要是没得到利益为啥在一个糟老头面前笑成那样,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有了福利?

    花二自然被评为季度先进个体户,到年底自然也是拿下先进称号。时机成熟的日子,花二宴请了老关,把老关带到月红酒店最上乘的包间,海底游的、天上飞的、陆地跑的,无一不应有尽有。那些海底游的、陆地跑的、天上飞的,全都给做出花样,在老关面前争芳斗艳,弄得老关不知筷子伸到哪个盘子好。花二见了,连忙赔上笑脸为老关夹鲍鱼、蛇肉、鸽子肉,满脸pmp形象,要是这种形象被花二意识到,花二独处时会把那张pmp脸扇成歪茄子。当时的花二太认真太投入,简直认真投入得不知所以。一心想入党的花二是老关吃什么介绍什么,老关吃了一块清蒸蛇肉,花二解释说,所长,听说这蛇肉的药补作用大着哩,活血、除湿、去寒、低脂肪,最要紧的是治虚劳、补肾……

    花二坏笑着把后半截话咽回肚子,老关是个精明人,知道花二想说啥,咽进一块蛇肉,脸上堆满笑纹,拍了下花二的肩膀、龇了下牙花子回敬道:

    “花兄弟,实不相瞒,你关大叔就是连顿吃蛇肉,那也是白扯,身上的鸟东西不中用喽,自从做完肾结石手术,那玩意就报了销。不过,坏事从来都是好事的先兆,如今,你大叔我是无“官”一身松,和你大婶分屋睡,想喝就喝想抽就抽,就是把屋子抽出庐山模样也没人管,自在,自在啊,哈哈,来,咱爷们干了这杯,这杯一落肚,咱爷们就是刎颈之交。”

    两个人你一杯我一盏,从下午喝到傍晚,从傍晚喝到星星出来,从彼此彬彬有礼到说粗话,一老一少已经好成一个人。老关红着脸醉醺醺地凑到花二身旁坐下,花二知道老关喝到兴头上,也从侧面了解到老关的耿直性格,假如花二这时说出心里话,说自己想突击入党,说自己入了党准备涉足政界,老关肯定认为这顿酒是花二的别有用心。此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花二什么废话都没说,搂住老关的肩膀,喷着浓重酒气对老关说,爷们,打今儿起,你啥时候想来月红酒店喝酒,花二保证好酒好菜随时摆上。

    老关看了眼腕上那块上海牌手表,表壳划痕累累,老关把胳膊抬到眼前仔细看了下,屁股马上离开座位,往出迈步的时候,一个前扑趔趄险些把老关摔成趴鸭子。花二也醉得不轻,但理智尚清醒,他卷着舌头命人送老关回家,自己踉跄地下到一楼,没等掏出房间钥匙,就被花铁匠一把拽进屋。只听屋里一阵噼里啪啦,随之是花铁匠的谩骂话,你个王八羔子就知道喝,你哥还在疯人院,你咋能咽下那驴屁玩意。花二乘着酒兴回敬了花铁匠,啥叫、叫驴屁玩、玩意,我那是享、享受。随之花二高歌猛进了,唱起了当时流行的“红高粱”,气得花铁匠拿着花二新买给他的烟袋锅子满屋子追打。

    花六穿得油光水滑出现在花妖镇,一套银灰色派力司西装,外加一条花领带,一双黑色三节头皮鞋亮得照影影,之前的长毛猿人头改成整齐的小分头,上面打了发蜡,每走几步都要摸几下小分头,此外,走路姿势也和之前不同,之前是离了歪斜、吊儿郎当,眼内发出贼光,哪有吃喝贼光落向哪,因为饥饿,走路蹒跚得像老翁。如今,迈花二那种男人味十足的大步,其派头让花妖镇人以为花六被封了什么官。花二出去散步,花六尾随其后,间或一阵点头哈腰,点头时小分头搭落一绺,看上去和汉奸差不多,花二睨视一眼身旁的花六,满心欢喜这样的杰作。

    金福得知这一重大消息,心虚得要命,晚上睡觉不敢睡踏实,总幻觉花二在撬门,下地小解,老是习惯性拽门把手,唯恐门没插紧。老婆看他总起夜,觉得蹊跷,尾随其后看了究竟,看他总去拽门,感觉有些奇怪,想到他最近上她身那副潦草样子,心里犯了嘀咕,顺嘴溜出实话:

    “当家的,咱们老夫老妻了,干那事害什么怕呀?”

    真好比哪壶不开提哪壶,金福正烦着,往丑老婆脸上一瞥,气不打一处来,沙着嗓子骂道:

    “臭老娘们,你懂个球,回窝子里睡去得了,碍老子眼,丑了吧唧,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啥德行,当我稀罕钻你被窝咋啊?自找没趣,哼。”

    老婆丑是丑,对金家那是功德无量,既给金家生了根崽,又提拔了金福,还把老爷子金大牙照顾得舒舒整整,吃喝过家样样理顺得天衣无缝。在金家的地位决不低于金福这个副镇长,闯出一片天,自然不受屈。金福侮辱性的话让老婆气喘不匀,由气喘不匀上升到肺子冒火。老婆开始摔东西,见啥摔啥,噼里啪啦的声音惊醒东屋的金大牙,金大牙向外屋喊了句“栓柱他妈,咋了”,听见老爹发问,金福吓得连忙抱住老婆又粗又圆的腰,嘴巴贴在老婆耳根子上猪般一阵拱,老婆很得意这口,果然静下来,每次金福**前都要拱她耳根子,一拱她耳根子,她立刻性泛滥,哼唧得像是得了痨病。哼唧声刺激了金福,金福身体火烧火燎时根本忘记老婆的丑容,两个人半辈子**都是这么过来的。老婆刚要哼唧,东屋的金大牙没听到回应,披了外衣,佝偻着腰身,倒背着手几步哈巴到西屋。西屋满地碎玻璃明明晃晃,儿子金福公马一样紧密贴着老婆。金大牙倒转回身,心里大骂儿子没规矩,犯起牲口性,连屋里的家什都不顾,什么玩意,丢祖宗的脸。骂完,金大牙的脸如同一副红烧烙铁,他突然想起年轻时做过的那档子丑事,把花铁匠老婆的裤子褪半截,一扑棱越到人家身上。花铁匠老婆当时身怀六甲,肚子鼓得老大,他那鸟东西怎么也不管用,他急了,用舌头舔人家的下身,使劲把人家抱住往身上撞,撞出一裤裆血,他还在撞,直到花铁匠老婆脸色鬼样惨白,他才松开那沉重身子。妈了个巴子,这事也随根,老天爷真是矮呀!

    自从花六被花二收拢过去,金福是每天胆战心惊地过活,睡觉、吃饭、上镇委会都是一副霜打秧苗样,连办公都无精打采,人问他是不是生了病,他为掩盖心里那点脏事,撒谎回敬人家说自家得了风湿浑身疼得厉害,人家果然理解他的愁眉苦脸,再见面时送给他一剂药方,要他用蛤蟆做药引子,他接了,仔细放到抽屉里,等人家走掉,那偏方给他撕得稀巴烂,随后拍桌子瞪眼大骂一通花二。

    花二让花六穿得人模狗样,却不安排他任何职务,只吩咐他每天擦一遍奔驰车,月薪五百元。花六没管有无固定业务,每日三餐不但吃得好还吃得饱,吃饱喝足,又能气派地到处闲逛,这样的生活花六认为赛过神仙。有人不了解花二的用心,认为酒店雇用个二溜子迟早会出问题,明里不敢言语,背地里没断嚼舌根子,花二偶尔听到一两句诸如“咱们头脑袋装了水,咋说也不能让花六那种混子进来啊”,花二假装没听见擦身过去,背地嚼舌根子的人吓得连连吐舌,花二后脑勺像长了眼睛,猛一回头,朝员工笑了笑,那笑有些狰狞,长舌头员工吓得连舌头也不敢伸吐,怀揣忐忑做着事。

    喜好小偷小摸的花六看见酒店里的好吃好喝难免流口水,口水流得像婴儿一样长,手也没敢伸出去。尽管旁边空无一人,花六就是不敢伸手抓拿那些好吃喝,眼前到处飞舞花二的眼睛,他使劲眨巴几下还是没断花二的影像,由此可见花六怕花二怕进骨头。在酒店里待了足足一个月,酒店毫毛未损,员工们逐渐放松警惕性。一天有个前厅服务员请了事假,赶上顾客高峰期,前厅经理向花二报告说人手不够,花二周游一圈眼珠子便作出决定:

    “让花六顶替吧!”

    前厅经理听说要花六顶替,心里犯老大忌讳,站在花二面前不肯离去。花二明白前厅经理的意思,前厅经理明显顾虑花六,人手紧缺,花二干脆地下达指令:

    “去叫花六吧,他不敢动任何手脚,要是动了,月红酒店我拱手让给你。”

    花六顶班时手里举着美味佳肴,菜香味时不时钻入鼻孔,花六猛地吸了鼻子,菜香顺着鼻孔进入肚子,花六咕噜咽了口水,眼珠子始终没敢往菜上瞧,他怕忍不住把一盘子菜吞进肚子。他拼命想来月红酒店第一天吃的那些美味佳肴,那是花二的惠顾,也是花二的心计。花二吩咐厨子做了很多高档名菜,摆了满满一桌子,随后叫来刚理完发的花六。花六被人带进一间包房,里面的菜肴立刻让他直了眼。花二镇定自若地坐在那里,挥下手要带花六进来的人出去,然后拉花六坐下,身子往椅背靠了靠说,花六,知道这些菜为谁准备的吗?花六直摇头,花二又说,给你准备的,要是你吃了这顿美餐,日后还当山老鼠,我就拔掉你满口牙。花六看着一桌子的菜肴,头点得跟小鸡啄食样。花二猛地拍了桌子,你给我听好,我花二做事从来说一不二,今天我给你这见面礼是不想日后看到你满口牙被拔掉,你听明白了吗?

    花六又是一阵捣蒜似的点头,之后是坐下一张嘴巴快速张合,眨眼间一桌子菜全部进了花六肚子,连盘子里的油星都给花六舔得干干净净。花二不由得打个冷战,之后问花六肚子舒服不,花六的回答简直像甩出根木棒打晕花二,花六说肚子还有一大半是空的,说他还能吃下一桌。花二叫人送来四蒸屉驴肉馅蒸饺,驴肉馅蒸饺每个有半个拳头那么大,每屉装有十二个,四屉就是四十八个,空腹猪也吃得饱,可花六又是眨眼吃没了它们,花二傻了眼,怕花六撑冒肠子,没敢再命人送食物。可花六舔光桌子上的露馅,扑通跪在花二面前央求说,老板啊,你救人救到底,送佛到西天吧,花六还能吃四屉蒸饺。

    花二震惊了,个子中等、身体瘦得电线杆样的花六咋能装进那么多食物?难道花六边吃边消化掉那些食物?花二的分析对了一半,花六的确消化功能极好,吃进肚子的食物几乎在几秒钟变成粪便,另一半则是花六长期吃不饱饭,胃部神经感应严重失调,不管吃多少,他都觉得没吃饱,要不是消化功能极好,他会像花二判断的那样吃冒肠子。花二分析的过程中,花六捂着肚子,一路小跑去了卫生间,一到卫生间,花六开闸般往出泄物,一会儿工夫,便池里的屎尿堆成小山。拉尿完,花六忙三火四跑回包间,样子极其可怜,眼泪汪汪跪在花二面前,又是一阵捣蒜般磕头,要求花二再给他吃点什么,说哪怕是窝头也成。花二命人又上来两屉驴肉馅蒸饺。

    想到那次的饱宴和花二的教训话,花六伸出的手情不自禁收回来。那天一连端仨小时盘子,每道菜都让他淌口水,为控制住嘴巴,他反复想着花二的告诫,还想到花二拿锤子敲掉他满口牙的镜头,他甚至看到秃牙床的寒碜样子,不禁出了一头冷汗,手里端着菜盘子没顾得擦,一颗冷汗在他向包房走去的瞬间啪地落进菜里,他心一惊连忙四下张望。四周秩序井然,站岗的站岗、算账的算账、唱歌的唱歌,人家丝毫没注意他花六,花六这下安心地进了包房。那天他做得很好,花二奖赏了他,为他准备一桌子美味佳肴,当然是在暗中进行的,要是给别的员工知道,那就是他花二破了店规,每个员工都要有花六的待遇岂不乱了套?和第一次不同,大家都知道花二第一次宴请花六的目的,那是叫他吃伤吃腻,日后手脚自然干净,没想到花六对吃食永远不会吃伤吃腻。花二带花六去了另一家酒店,那家酒店不大,没有包间,花二和花六只好曝光在大庭广众下。起初花六有拘有束,后来干脆把盘子端到眼皮底下往嘴里扒菜,周围食客看直了眼,索性花二任由了花六的作风,自家也情不自禁成了看客。看着看着,花二来了生意头脑,一周后酒店里有了新项目,那就是美食比赛中心宣布成立。

    美食比赛中心共有二人,一个是花六,一个是花骡子的长孙。花骡子的长孙叫花铁,花铁因为家庭贫困早已辍学在家,十六岁的他每天跟随爷爷花骡子到处捡拾破烂,看见破瓶烂罐子眼珠子直直盯上去,不管有无车辆行使,他都一马当先、奋不顾身冲上去,一扒拉搂过来那些破瓶烂罐。有时扒拉触到人家的车轮,轻则人家从车窗探出头大骂他龟孙子;重则人家戛然停住车,从车上跳下来揪住他破糟糟的衣领,左右开弓几个耳擂子。他被扇得两眼发花、耳根子嗡嗡响,人家还不放过他,临上车前又补上一脚。等人家的车走远,他弯腰捡起一个石子向人家的车撇去,结果是石子当地落在一面墙上或者一棵树上,他顿时一脸顽皮,开心得好似果真打着人家的车。这种精神胜利法很像花骡子。老年的花骡子经常互换事物本相,被人欺负踢了一脚,他当成是锻炼身子骨,此外还特别能幻想,把西葫芦馅的窝头当成外皮滑溜、内里香喷喷的肉馅包子。家里的八口人中属长孙花铁最像他,其他几个小孙子全都做事一清二楚,经常喊着想吃白面饺子,花骡子就拿粗面窝头烂西葫芦馅欺骗说,咱家每天都吃饺子。几个孙子全都白眼他,趁他不注意,把那拉嗓子眼的西葫芦馅窝头扔到干水缸里,等他发现,他们早已跑得没了影。花骡子就站在院子里捶胸顿脚地一通谩骂,龟孙子们,老子我每天要弯下几千次腰你们才能填饱肚子,造孽呀,真是造孽。

    疯儿媳妇这个节骨眼上头戴一朵喇叭花,朝向公爹一阵嬉笑,公爹回头时,疯儿媳妇立刻退了裤子,肥胖的屁股一撅,几个硬邦邦的屎蛋顺着屁眼儿落下。疯儿媳妇嚷着说,快来吃肉馅饺子哎。花骡子一闭眼一捶胸骂出更难听的话,我操他祖宗十八代,我花家咋就这冒气啊!唔唔唔,花骡子蹲在墙角处哭声驴叫样。邻居们听惯了,一听花骡子的驴叫声,就把自家的剩饭剩菜折腾一个碗里隔墙递过去,或者亲自跑趟腿送去。他们觉得积了老大的德,那些剩饭菜要是倒掉,死了下地狱不说,还得吃干净那些倒掉的剩饭菜,把他送给吃上顿没下顿的花骡子一家,既做了好事又免去死后吃掉它们,因此他们在送出去剩饭菜后,心情好得跟捡了金子一般,一天做事都愉愉快快。

    花二脑海里形成那个计划后,问花六最擅长吃什么,花六咧开厚唇笑出牙花子,说只要是吃的东西,他啥都擅长。花二吩咐厨子每天做一百道美味菜肴给花六享用,花六看见特型餐桌上摆放的一百道美味菜肴,依然露出贪婪,口水不自觉流出来,眼睛红得跟兔子差不多。特型餐桌是花二特意为花六打制的,属于长方形结构,能摆三排食品,食客不管从哪头开始都会应用自如地够到食品。花六围着餐桌转了一圈,最后决定先从横下吃起,横下的菜盘有三个,吃起来比较顺畅。花六从一只盘子里拎出一条胖大的红烧鱼,嘴巴像耗子嗑东西那样迅速,只三两下,红烧鱼身就变成一条窄小的刺骨。接下来依次是红烧排骨、烤猪手、凉拌菜、海鲜飞禽、各种炒菜……花六是样样不惧,吃相一如既往地认真投入,吃掉五十几个菜,花六一连放十几串响屁,人都说响屁不臭,花六的响屁能把人立刻熏迷糊,那奇臭味道简直无法形容,酸中带腐,腐中带臭,臭中带出沼气味,综合起来,不难想象那是什么味道。

    花六的臭屁把在场的花二熏得干呕着跑出去,花二跑出去吸了口新鲜空气,摇了下头,有些忍俊不禁,最后笑得直不起腰来。笑得眼泪淌出来,花二对收留下花六这个活宝感到十分欣慰,他对自己说,我花二是什么人,就是一堆乱草,我也能把它变成珠链。儿子傻笑着,花铁匠上前点了花二的脑门说,你个浑小子,亏你笑得出来,弄回个败家子还当金子供奉,合辙是拧了哪根筋。

    花二朝花铁匠挤了下眼睛说,爹,别把你儿子当傻蛋好不好,花六这个活宝不久就能为月红酒店赚来一大笔收入,到时你老就等着数钱吧!

    花铁匠吧嗒几下烟袋锅,愁眉紧锁,唉声叹气一阵,掉转身倒背着手走出酒店,走出酒店门又折回身来,指着花二的鼻子道:

    “花二,两年多的光景,你大哥的病情不知啥样,赶明咱去看看吧!我这几天做梦总是梦见你哥,这心口窝子难受啊!”

    “等等吧,反正医疗费我已经打足,哥那个样子,你去了不是更难受。”

    “你个王八羔子咋这没人性,住在疯人院的是你亲大哥啊,你小子的心给狗吃了还是遭了驴踢,这一眨眼你哥都住进去两年了,那学校还能让他复课?”

    “爹,复不复课又能咋的,我哥病成那样你还指望他出人头地?前些时候我打给医院电话,人家说他都开始咬人了,医院把他关在隔离区,有好几道铁门拦着,他还冲出去过。”

    花铁匠听了花二的话,整个人立刻委靡,一瞬间背似乎驼了许多,腿也似乎发弯,个头比先前矮了半截。花二怜望眼花铁匠,安慰说,爹,大哥成了废人,你不是还有我嘛,把心放宽些吧,月凤死了两年多,我不也活过来了吗?

    花铁匠一龇牙一跺脚,转身进了屋。花二知道老爹“龇牙跺脚”的意思,那是说月凤没法跟他的骨肉至亲相提并论,月凤是外人,伤痛几日,意思到位就行,可花大不一样,花大是他最至爱的儿子,本来指望他光耀门楣,如今成了废人,就等于关闭了他希望之门。

    花二被臭屁熏出去不到半个钟头,最后五十道菜也全被花六吃光,不仅如此,每道菜盘里的菜汤也被花六喝得一干二净。花二再次返回为花六单设的专房已经胸有成竹,一周后开设了饮食比赛专区,有投资商纷纭踏至月红酒店。花六郑重其事地穿戴好,只是没扎腰带,穿了背带裤,松松宽宽,若是放屁也能在里面运用自如。有投资商开了价码,要是花六把五十道菜吃光,他就给月红酒店五十万。这下笑坏了花二,花二暗中为自己的英明决策感到骄傲,心想若不是开始就让花六练习吃一百道菜,哪有今天的圆满结果。五十万对一个镇子里的酒店来说,那是多少日的营业额啊!

    比赛宣布开始,以半小时为比赛基数,要是超过这个基数,则比赛宣告失败。裁判是投资方派来的,一声号令,花六手到菜起,即使是带刺的鱼,花六也毫不含糊,之前练就的本领一丝不苟地使用上,用牙尖撕扯下鱼肉,在嘴里耗子似的迅速鼓捣几下,几条鱼刺齐头并进给他喷吐出来,而且齐齐整整组合一处,场内人士击掌叫好,大大鼓励了花六,花六来了劲,不到二十分钟吃光场内的五十道菜。花六吃得满嘴流油、满手滴油,在向大家鞠躬谢礼时,一没留神,一串响屁随着哈腰动作山呼海啸地穿越裤裆,在裤裆里迂回一圈,臭气便四散开,在场看客除了投资商还有花妖镇小商贩,以及花钱进来的群众。他们有的击掌、有的吹起口哨、有的骂娘,总之热闹非凡。裁判举手示意大家静下来,几分钟后场内陆续安静,裁判宣布花六以二十分一秒的成绩获胜。花二的眼角笑成几条浅皱,花六则一副常胜将军派头,举手投足间摆着谱,尽量和花二的走相贴近,腰板挺直、一只手插进裤兜,上衣襟掀到手后,退场时举着右手向大家挥手告别,那架势好似国家领导人在巡礼,逗得在场观众又是一阵捧腹大笑。群众中有认识花六的暗下嘀咕,说花二是整景大王,硬是把个要饭花子整成领导人形象。

    得了五十万的花二,可以说是不亦乐乎。福亦祸所伏,有人见到花六问起那五十万的事,花六手一扬告诉对方,说那五十万归了花二。对方就说五十万是你花六冒肠崩肚裂危险赢得的,他花二凭什么独吞?花六吧嗒一下嘴巴,觉得言之有理,就去找花二理论,之前的一脸恭敬改为怒目而视,张口就向花二索要五十万,花二一听立刻明白花六受了外界挑唆,拿出和花六的协议书,协议书上白纸黑字、印章分明,上面写道:花六受雇于花二,参加吃技比赛,全部吃喝由花二支付,输了,花二认可;赢了,全部赢利归花二所有。下面同意栏里有花六的手印和歪歪扭扭的亲笔签名。花六看完立刻傻了眼,之后一拳打在自己的头上,说自己不该忘恩负义,说着腿一软就要下跪,花二扶住他,说只要他今后好好做人,他不会计较这些芝麻小事,还说以后花六要是缺钱尽管找他要。

    花二轻松摆平花六,心情愉悦,每天开车去大街兜圈子,花妖镇地方不大,街口却很多,花二的奔驰从一个街口穿越另一个街口,突然他看见花骡子、花铁祖孙坐在靠墙的地方剥榆树虫吃,吃得满嘴冒绿浆,花二皱了下眉头,随即展开,把车停靠在路边,迈着绅士步来到花骡子、花铁面前,祖孙俩慌忙扔掉手里的拉拉罐。花骡子挂着眼屎的眼睛痴呆地望着前方,一分钟眨巴一下,看上去和死人的目光差不多。花铁则从墙角立起身,一脸惊恐地望着花二,他们为找拉拉罐折断不少榆树枝,以为花二来讨账了,吓得直往后缩身子。那些榆树都是花铁匠从前栽种的,现在孤零零地站在铁匠铺的废墟里,铁匠铺在花铁匠出兑的当年就被环保所的人列为占道给拆除。

    花铁吓成一个团,花二脸上露出少有的和善,拍了花铁瘦小的肩膀安慰说,铁子,带上你爷爷,叔带你们去酒店吃个饱,想吃啥都成。

    花铁懵懂地看了眼花二,像是没听懂花二的话,眨巴几下眼睛,身子继续往墙角缩。花二觉得这孩子有些迟钝,就把目光扫向花骡子,花骡子没用花二说二遍,浑浊的眼球里射出难得的光芒,好似瞬间在什么地方看见一块金子。他扯了把花铁皱皱巴巴的衣襟,意思是赶紧跟着花二走。花铁依旧赖在墙角不肯挪步子,花骡子有些急,扬起泥巴趼子混合的大手要抽花铁嘴巴,花二连忙擎住即将落在花铁脸上的大手,花铁见爷爷要打他,身子挪开墙角,眼内带着恐惧跟在花骡子身后邋遢着脚步,脚上那双掉帮露指的鞋子老是不跟趟,每走一步都要全脚收紧,这样破鞋才不至脱脚。孙子动了地儿,花骡子边走边跟花二说,花铁折了你家的榆树,以为你要拉他去背静地揍他,这小子一根筋,像他那疯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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