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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六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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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重生之超级商业帝国 | 作者:皇家爬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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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百六十一章

    要不是那两个北京记者暗访曝光,外边人对陕北的天赐湾只知有其一,不知有其二。www.biquge001.com

    据说记者们临行前在网上查过方位,他们千里迢迢按图索骥,在毛乌素沙漠南缘山旮旯里,找到了**当年转战陕北避过一劫的天赐湾。一路上油田的磕头机、钻井架碰到几处,却没发现所谓黑烟滚滚的污染企业,所谓的“村村点火,沟沟冒烟”情况更无踪影。

    这两个京城记者行踪诡秘,打问事情拐弯抹角。哦(我)这哒(儿)地下只有油没有炭。京腔对方言一头雾水,老乡急了,还海(懂)不哈(下)?!哦(我)这哒(儿)只有油,没有炭。真是这样,匿名信的真伪值得怀疑,他们赶忙拨通总编电话,结果挨了一顿狠批:那么大的神府煤田没找到,却在没煤没矿的地方瞎窜,胡闹!二人面面相觑,无地自容。

    高原冬日,日头红红的暖,北风凛凛的寒。犯了方向性错误的男女记者一时不知进退,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山洼暂且歇息,谋划下一步如何行动。临行前总编有交代:“暗访”就是出其不意抓“现行”。这两个记者越发小心谨慎,约法三章:不暴露记者身份,不透露采访意图,不接触地方官员,不住政府宾馆招待所。如此暗访,岂不是盲人骑瞎马?多日颠簸,累了困了,说着说着,男的靠在头顶鸟巢的椽头柳树睡着了。女的也打起了盹。不知不觉,日头压山,一对喜鹊瞅着巢下不速之客,半空中盘旋不敢进窝。朦胧中,喜鹊唧唧喳喳,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一男一女睁开眼,面前燃起一堆篝火。一位身穿黄军大衣头扎白羊肚手巾的老汉正往火堆中加干柴棒。

    你们从哪哒(儿)来?迷路了?还是成心黑旮旯里走?

    记者们声称做煤炭生意的。老汉一边摇头,一边用柴棍棍指着他们的行囊,我咋看你们咋像是记者!

    男记者暗自吃惊,不承认也没否认,反问老汉,大爷,天都快黑了,你在山上干什么?

    老汉淡淡回答,放羊哩。尔格这天气,荒山野洼能冻死人哩!我生火给你们暖暖身子。

    女记者问,老大爷,天黑了还不回家?

    老汉说,封山禁牧了,天黑了才敢赶羊出来,黑咕隆咚没人罚款。

    放羊老汉又说,你们在这哒(儿)转悠了一整天,到底是要找煤矿,还是要找天赐湾?

    男记者忙给老汉递烟点火。

    我们要找有煤炭的天赐湾,大爷你知道陕北有吗?

    放羊老汉咧嘴笑着说,今儿你们找对人了。黄河边真有个叫天赐湾的地方,离这哒(儿)好几百里地,一般人不晓得。我年轻时赶牲灵,路过一回,那哒(儿)有的是炭,走路也能踢出炭疙瘩。哈(下)暴雨发洪水,大块炭冲进黄河,佳临人都哈(下)河捞炭哩!

    男女记者喜出望外,不约而同蹿身而起,放羊老汉吓了一跳,连归巢的喜鹊也惊得噗噜噜飞走了。放羊老汉无异于他们绝处逢生的救星,天赐湾果然天赐良机。男女记者凑上去,围住老汉问个明白。临走时,掏出百元大钞表示谢意。老汉笑而拒收。只要舍得花钱,给我儿子打电话,他在县城里开出租车,价钱谈拢了送你们一程。说着,掏出他儿子的一张破旧名片。男记者立即拨通老汉儿子的手机。

    2

    后面的事情就简单多了。老汉领他们回家,吩咐家人做饭。二人刚放下碗,出租车就到了。早年经历的事过去大半辈子了,放羊老汉给儿子交代的只是大致方位。记者们坚持连夜起程。临上车,老汉开玩笑说,甭把哦(我)老汉黑天放羊的事捅出去。老汉儿子上车先发名片,说陕北再大,也大不过他的汽车轮子。后生高中毕业,开了几年出租车,见识广善言辞,路上侃侃而谈。说得最多的,是油老板煤老板一夜暴富,名车豪宅小蜜***的咸淡事。记者们只听不搭话,后生只侃不管听不听,反正车里车外漆黑一片,谁也看不见谁。

    汽车大灯一晃一晃在黑暗中延伸。路上的车渐渐多起来,越来越多。都是超大吨位的加长货车,坐在后生旁边的男记者不明白,后生说都是运煤的车。进神府地盘了,这哒(儿)地哈(下)没有石油,全是炭,沟沟岔岔都有煤矿,比我们那哒(儿)红火多了。出租车在大货车队列的夹缝里挣扎前行,后生嘴里不干不净,斥责大车司机野蛮驾驶。果然,有沟岔的地方就有运煤大货车出进,司机们互不相让见缝插车,主干公路越堵越厉害,后来索性动不了了,一堵两个多小时。

    后生等不及了上前面探路。男记者叫醒女同事照看行李,自己也下了车,一股说不出的味道直往鼻子钻,呛得他几近窒息。路边一帮司机围着一辆标着“流动餐馆”的小推车,他挤到跟前,手忙脚乱的餐车老板问记者想吃点甚?

    男记者摇摇头问,半夜三更的还出来做生意?

    旁边有司机开玩笑,狗日的一晚上不睡觉,就等着堵车挣黑心钱么!餐车老板不服气,我这是为你们排忧解难,送温暖么。

    男记者转身走到几个司机跟前,一边给大家发烟,一边问什么味道这么呛人?

    有个司机上下打量记者一眼,汽车冒烟人放屁,甚味道都有,看样子老板头一回闻着,还闻不惯哩!说完哈哈大笑。

    另一个司机反唇相讥,你有多大个屁,能污染空气?随后正经地告诉记者,这是路边焦化厂排放的废气臭味道。尔格天黑看不见,天亮了,你甚都海(懂)哈(下)了。

    两个记者是在天赐川镇山头上等到天亮看到这种情景的。

    司机后生探路回来,兴冲冲告诉记者,我打听好了,前面十公里处,有去天赐川镇的便道。好不容易等到道路疏通,这十公里,挪一挪,停一停,又是一个多小时。便道是翻山越岭绕行的乡村公路,坑坑洼洼,路窄弯道多,好在来往车辆稀少。司机抓紧赶路,方向盘抡得潇洒自如。女记者受不了了,先是晕车,停下车就吐。上车没多久,实在憋不住的女记者又悄悄告诉同事,让他找地方行方便。于是,司机后生把车停在急转弯处,他和男记者分头把守两边,还说天黑地黑咕咚黑,安全得很。女记者躲在出租车外侧完事,两男人也顺便行了方便。黑夜是最好的屏蔽。从寒风野地钻进车里,感觉不是尴尬而是暖和。汽车爬上一座大山峁,路标显示距离天赐川镇只有一公里,山脚下灯光点点,肯定是目的地。记者顾不得寒冷与困倦,本能地进入状态,等到天亮再下山。司机一看表,已是凌晨五点。车上打个盹,旅馆费也省了,咋看你们咋像生意人,说完,便伏在方向盘上酣然大睡。天刚麻麻亮,记者下车居高临下,三面环山的天赐川镇一目了然。

    准确地说,天赐川镇污染情景一目了然。十好几处高低烟囱黑烟黄烟冉冉上升参差合拢,弥漫整个天空,笼罩着黎明小镇,就像一张巨大的灰色天网,天地之间灰蒙蒙闷沉沉,片刻,连冒红的日头也黯然失色。离他们最近的山坡上,有一处简陋的厂房,院里人走动看得明白,机器的轰鸣听得清楚。突然间,厂房里火光闪烁,烟尘四起,瞬间一片乌烟瘴气。二人惊呆了,以为发生了意外。可仔细观察片刻,烟尘还在冒,机器还在响,毫无意外迹象,就像羊癫疯病人突然犯病。

    寒风,烟尘。战栗,窒息。沉思,无语。千里暗访在此一举。记者叫醒司机,在天赐湾镇找下合适的小旅店,洗漱一番,大家吃了顿羊杂碎。司机后生走后,二人拿出匿名信的复印件,商量行动方案。

    署名“陕北天赐湾群众”的匿名反映信这样写道:

    尊敬的报社老总:

    国家开发陕北煤炭资源,老百姓都拥护。可环境污染了,村村点火,沟沟冒烟,老百姓遭大罪了,咋哈就没人管?地方官员只讲发展,污染企业越办越多,环保干打雷不下雨。***叫老百姓吸新鲜空气,喝干净的水,可天赐湾山高皇帝远,老百姓投诉无门,斗胆求助媒体,天赐湾群众翘首以待。

    陕北天赐湾群众

    2004年10月20日

    事已至此,记者们对反映信的真实性确认无疑。他们入住的“鄂尔多斯大酒店”,其实是两层双面小楼旅馆。后院倒还宽敞,是停车场,再后面还有个小院。据服务员介绍,店老板住在里面。店里的事主要靠老板娘打理,老板在小院很少出门,整天喝得醉醺醺。

    女记者上街买口罩去了,男记者买了瓶最贵的酒,直奔小后院。院里大狼狗恶狠狠地叫了两声,店老板探头出门。记者乐呵呵地举着酒瓶,北京来的客人,早上刚到,住在贵店,天冷呆不住,找老板大哥喝酒聊聊天。老板大哥一边呵斥狼狗,一边招呼客人进屋看座,沏茶倒水。记者猜准了,老板不是当地人。地道的蒙古族汉子,长相做派与腾格尔还真有点儿像。

    开酒店有的是酒,咋哈(么)叫客人破费?老板大哥说着就要打开酒柜。记者拦住他,烟酒不分家。顺手开了自己的酒。老板拨通电话,片刻,服务员端着菜盘子来了。酒杯一来一往,两人一见如故。甭看男记者年纪轻轻,贼精贼精的京油子。借着酒劲绕着弯儿,把天赐川镇地理方位污染由来,探了个***不离十。

    天赐川镇门前的小河叫天赐河。在下游四里地的天赐湾村汇入黄河,对面是山西。黄河南北而行,素有晋陕大峡谷之称。沿晋陕大峡谷西侧向下五十里,便是管辖天赐川镇的新民县县城。天赐川镇西北二十里地,为神府煤田的核心区,再朝西北,就进了内蒙地盘了。

    天赐川自古为晋陕蒙接壤地带的旱码头。上世纪八十年代国家、集体、个人一起上,神府煤田大开发,天赐川一夜之间红得发紫了!煤矿遍地,煤炭多得卖不出去,钱多的人建电厂,钱少的人烧兰炭,也就是土法炼焦。兰炭多了,电石、硅铁、硅钙、金属镁等行业随之兴起。老板大哥从内蒙乌海来到天赐川,开煤矿挣了钱,也红火过一阵子,煤炭生意萧条那阵把煤矿卖了。镇政府选新址盖了新楼,他买下闲置的镇政府大院,改造装修之后,做起酒店生意。

    老板大哥酒喝大了口无遮掩,有问必答滔滔不绝。

    土炼焦“村村点火,沟沟冒烟”,落下晋陕蒙“黑三角”的赖名誉。听说美国间谍卫星侦察到了,还以为发生森林大火,赶紧给中国通报。据说北京派侦察兵出动飞机连夜查明真相,上头下狠心治理,地方官员力保乌纱帽,土炼焦就这么被取缔了。

    这么说,“村村点火,沟沟冒烟”已经见不到了?

    能哩,能哩。土炼焦之后搞起小机焦,废气点天灯,好不到哪哒(儿)去。电石、硅铁、金属镁,这厂那厂的,越建越多,还不是一样的“村村点火,沟沟冒烟”!

    这儿污染太严重了,让人受不了。山脚下路边那厂子,好端端的突然冒起烟尘,咋回事?

    那是硅钙厂。平时没甚污染,出炉加料时排放烟尘,厉害得很。

    污染这么严重,你们能受得了?老百姓咋生活呢?

    那就看咋个活法。天赐川遍地黄金。老板们挣哈(下)大钱,哪哒(儿)舒服哪哒(儿)住;当地老乡打工机会多了,总比没钱花的穷日子强哩。不瞒你说,你老哥我若不是一念之差,卖了煤矿,早在西安三亚置豪宅买别墅了……

    两天之后,两个记者退了房,告别了帮着叫出租车的老板大哥。二人打算先去天赐湾村,然后去新民县城。行至黄河岸边时,记者们再也受不了几天来刻意的压抑了。

    那一年冬天特别冷,河冰结得厚实。天赐冰河连着黄河冰带。一条山梁缓缓降落,伸向黄河岸边。公路奔向黄河,汽车驶向黄河,给人顷刻间坠入黄河的错觉。一脚刹车接一个急转弯,绕过河之侧山之根惊险路段,眼前豁然开朗,大小两河交汇,山梁背后,藏着一湾平展展的滩地,藏着依山傍水的天赐湾村。

    大峡谷顺川风大气流畅通,视野宽阔,记者们感觉空气好了一些。至少,闻不到刺鼻的呛味了,还有一股潮润的雾气。记者们背包下车,吩咐司机把车开到村口等候。二人下公路,直奔黄河边。大河冰封,寒凝霜冻,山峦对峙,峡谷空旷而萧瑟。顺川风呼呼作响,却听不到流水的声息。河边,干黄的芦苇枝条在凹凸不平的冰茬子上随风摇曳,一只破旧的渡船半截子冻在冰层里。抬头望去,巨石裸露又窄又陡的牛鼻梁山脊高处,翠柏红墙蓝瓦黄屋脊,大概就是老板大哥说的天赐庙了。记者们兴趣来了,索性把长镜头相机挂在脖子上。

    天赐川镇这两天,老板大哥提供了信息,京城记者底气十足,以考察项目为名,把污染企业挨个跑了个遍。男记者见老板发假名片侃假话,换来一叠真名片,进车间看生产线,了解生产销售情况,有人陪同还热情相待。他们记者专用的长镜头大家伙,始终没敢拿出手,生怕一不留神坏了大事。口罩轻易不摘下的女记者,拿着小数码相机,名曰拍摄考察资料,实则录下不少污染场面。

    记者们的母亲河情结,大都浓得化不开。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黄河之滨,尤其如此。女记者一会儿在船上,一会儿在芦苇丛,摆各种姿势让男记者拍照。然后,两人沿牛鼻梁山脊拾阶而上。老板大哥说过,想在天赐川发财,天赐庙神非拜不可。记者们路过庙门,瞅见一个上香老者的背影。他们忘了老板大哥上一炷香的嘱咐,对拜神没多大兴趣,只顾登上天赐庙制高点,架起长镜头,拍了天赐川镇污染大场面,又掉转镜头,拍摄黄河峡谷村落旷野的冬日苍茫。

    他们收拾家伙的时候,上香老者凑过来问,北京来的记者么?

    两人惊异扭头,一位着装周正的老者站在身后,鼻梁上架着茶色石头镜,神情严肃得有些古板,很像个教私塾的老先生。

    两人蒙了。难道碰上料事如神的高人?赶紧表白,我们是考察项目做生意的。

    老者不理会,只管照实说。大老远的能来就不容易。镇上看了,再到县城看看,那哒(儿)污染更严重。一定要去县医院,找大夫、问病人、查病因。老百姓因为污染遭了大罪,上头有人管一管就好了。

    敢问大爷贵姓大名?天赐湾村人?村干部?退休职工还是……

    喝黄河水,靠黄河生,大字不识,谈何公干。村里边有人给娃过满月,县里来了有脸面的人物,人多嘴杂,不要去了。老者说完眨眼不见了。

    好你个天赐湾!竟有这等蹊跷事。巧遇写匿名信的人了?至少与匿名信有某种联系。不愿暴露身份直奔话题,心照不宣,有点儿像传递情报的地下工作者。记者击掌称快,直呼天意,双双上香一炷。

    京城记者们最后的行程锁定新民县城。县城的污染企业更多,天赐湾有的,县城周围都有,除此之外,还多了好些家小铁厂。污染更严重,环境更恶劣,男记者也不得不买了个口罩。

    那天男记者在天赐川掏出京城印好的假名片,就让女同事为之一敬。这天进了新民县城,男记者要住环保局对门的宾馆,用心良苦,又令女同事刮目相看。

    环保局招牌当街悬挂,实则在别的单位租几间房办公。男记者在楼上转了几趟,却不跟任何人搭腔,就像猎人在寻找猎物。更多时间,记者们马不停蹄找大夫问患者,又走访住家户和路人聊天。他们不拍摄不笔记只拉话闲聊,像是漫无边际,可污染之害,百姓心声,全都给问了出来。回宾馆后,他们再做整理。最后,环保为何“干打雷不下雨”不作为,成了最后要解开的谜底。

    男记者胸有成竹,他在等待时机。周末傍晚,男记者的“猎物”进了一家大众舞厅,他叫上同事尾随而进,指了指舞池里一位蹦迪胖女子,看见了没有,戴玉,三十岁,大专文化,县环保局干部。什么时候把她搞定,什么时候打道回府。女记者心领神会。

    戴玉并不漂亮,胖身材,大脸盘。可穿着时尚,尤其是脚上的红色高筒皮靴,据男记者观察,这是新民县城里的唯一。吸引男记者眼球的,正是这双红色高筒皮靴。戴玉走路快,下脚重,风风火火的像男人。单凭这一点,男记者就断定这是个心直口快的主儿。

    记者们心有所图,步入舞池不时贴近“猎物”。戴玉只蹦迪,蹦得热烈而奔放。交际舞曲响起时,却独自落座歇息,分明是一个人来的。二记者凑上前坐在对面。

    女记者搭讪说,大姐蹦得真不错。

    戴玉看了他们一眼,哈(瞎)蹦跶,图开心为减肥。从哪哒(儿)来的?舞跳得很专业,一看就像是大城市人。

    男记者赶紧接上话茬,大姐好眼力,我们从北京来,考察项目的,说着就递了张假名片。

    说话间,女记者拎来三瓶饮料,戴玉不要。女记者劝说,大姐别客气,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交个朋友,请多关照。

    喝了饮料,男记者邀请戴玉跳舞,她犹豫片刻,随之入池起舞。舞罢又一起蹦迪,男记者在京城都算蹦迪高手,又有两个异性舞伴不离左右,眉目传神,几下子蹦狂了,霎时间舞池里众星捧月,出尽风头。蹦累了,三人坐下聊天,陕北乡俗风情,北京胡同文化,海阔天空,唯独不提“环保”二字。

    男记者见水到渠成,邀戴玉一起吃宵夜。三人打的到夜市,喝啤酒吃羊肉串啃羊棒骨拉闲话,毫无生疏之意。戴玉酒量虽大,却经不住劝酒,没几个回合,面色通红。

    男记者故意问她,大姐做什么生意的?

    戴玉摇头答,在环保局上班。

    男记者故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大姐在环保局工作。污染这么严重,你们为啥不管一管,失职呀失职!要在北京,早该下岗了。

    戴玉白了一眼不服,北京是甚,北京是首都,要像你们北京那么个管法,环保局长的饭碗早被人砸了。你没打听打听,在新民县机关单位中,环保局社会地位最低,办公条件最差,干事最不亢硬。

    一提环保,戴玉牢骚满腹,顺口溜一套一套的。什么老板图挣钱,领导谋发展;什么发展是硬指标,越硬越好;环保好像“阳痿”,想硬也硬不起来。什么上班就是喝醉,工作就是收费,最大的失职,就是没有及时通风报信。

    记者顺藤摸瓜,戴玉和盘托出。不通风报信是失职?记者不明白。戴玉说,知道“消息树”不?电影里的。鬼子要进村,放哨的人推倒“消息树”,环保局就是干这个的。二人惊喜不已,想要的东西,来得太顺利太完整了,反倒不知所措,频频举杯以表谢意。

    戴玉喝得晕晕乎乎,似逢知己一吐为快。次日,她忙罢手头事,拨了女记者手机,对方关机;再拨男记者名片上的号码,是空号;跑到对门酒店一打听,客人早退房走了。戴玉满脸狐疑,感觉像是梦境里的邂逅,等她完全明白过来,已经两个月后了。

    那天,记者们取道山西辗转返京。总编亲自接机,汽车直接开进一家四星级大酒店。老总一言九鼎,这里吃住安排好了,趁热打铁,一气呵成,完稿放假一周。作为国家级媒体《中华环境导报》的总编缉,凭着敏锐的政治与新闻嗅觉,对此次暗访“黑三角”期望甚高,他清楚“黑三角”的由来背景与深远影响,等看完了全部照片,听了详细汇报后拍案而起。

    这么重大的题材!机会难得,一定要一鸣惊人,要有震撼力。写大文章,上头版头条,同时发内参。本着对人民高度负责的精神,写出环境保护的使命感、紧迫感和艰巨性。切记,曝光等于捅马蜂窝,内容一定要有根有据,忌讳不实之词;标题一定要醒目,打动人心,产生共鸣;主题要挖掘深刻,透过现象看本质,找准问题症结。

    总编谆谆教诲,记者领会实质。报社新成立,报纸新面孔,亟待提高知名度影响力。文章见报那天,两个记者都在休假。男的在家陪夫人,女的在外会恋人。从早上开机到晚上关机,两人手机接得没完没了,都是圈内或周围的熟人见到报纸读了文章的反应。两人司空见惯,谁也没在意。倒是报社值班室打来电话,声称他们电话成了热线,几乎被打爆了,也有国家部门询问核实情况的。两位记者这才意识到辛苦一番,落地有声,暗自欣喜。

    新创办的《中华环境导报》以文风犀利载誉京城,在新民县却订数为零。第一时间看到曝光文章的新民人叫阎香草,陕北有名的二人台演员民歌手。阎香草在北京演出结束,退房时把服务员送来的新报纸顺手塞进手提包。阎香草的娘家在天赐湾村,与新民老企业家尤乃生同村。二人先前约定,尤乃生给老父亲过寿,阎香草亮嗓子捧场。

    阎香草取道山西回天赐湾。火车上拿出手提包的报纸消磨时间。头版头条大标题“灰色天空下的黑色愤怒”很醒目,压题照片更眼熟,仔细浏览一遍,她半天缓不过神来。原来天赐川镇连同新民县的污染,被媒体重重地曝光了。天赐镇大小污染企业,连同县城里婆家隔壁的县铁厂都上了报,尤乃生的硅钙厂、焦化厂自然也被点名了。阎香草觉得文章很解气,但碍于情面不想让人扫兴,没打算把消息透露给尤乃生。阎香草路过邻居文长贵家时,给长贵老汉送了几盒北京果脯,顺口说了镇上县里被曝光的事,顺手把报纸塞给她敬重的长贵大伯。

    接过报纸嘴角微微一咧、甚也没说的文长贵,正是记者在天赐庙碰上的指路高人。文长贵并非大字不识,还上过私塾一肚子斯文;也并非无所公干,而是天赐川镇供销社的退休职工。

    孤傲清高的文长贵,在村里,除了与阎香草娘家和郝家走动多外,很少与其他人交往,在县里倒有一帮谈古论今的老哥们儿。文长贵读完曝光文章,摘下老花镜,沉思片刻,把报纸折叠了收藏好,上天赐庙烧香去了。

    给尤家老爷子过寿之后,阎香草在天赐湾小住几日,回到县城时,被曝光之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有人在网上看到了,有人从网上下载了。据说最近政府大楼里有点儿乱,时而传言县上领导带人赴京欲摆平此事,时而传言***暗里要查个水落石出。

    鄂尔多斯大酒店老板本名孟青山。天赐川镇派出所民警领着县局人找上门来了解一男一女北京人的行踪时,才被告知那二人是暗访记者。老板大哥脑筋急转弯,只说住过店,叫过出租车,别的一口否认。结果,仍以未如实填写旅客登记表为由,被罚了款。据说县医院大夫、记者坐过的出租车司机也被谈过话。对此多有耳闻的阎香草,只字不提那份京报,一门心思忙春节演出闹元宵的事情。

    不过,阎香草没想到的是,2005年天赐川镇乃至新民县城,春节元宵节远不及往年热闹红火,过得冷冷清清。曝光风波迟迟不得平息,事态还在不断扩大,谁还有心思搞这些?中央机关某内参刊登的《中华环境导报》记者的暗访文章,多位国家领导人作了重要批示。元宵节过后不久,重大批示的公文终于到了县上。

    各级领导的高度关切事出有因。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晋陕蒙交界区域因环境污染严重,就有了“黑三角”一说,污染治理一波三折,路漫漫其修远兮。为解决这里的环境污染问题,早在一年前,国家环保局与“黑三角”三市四县(旗)达成共识签订协议:2003年11月30日以前,依法取缔或关停现有生产能力、工艺落后以及“十五小”、“新五小”的污染企业。对符合国家产业政策,但超标排放的污染企业一律限期治理。

    国家的法律法规产业政策,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红线,协议书白纸黑字,既是环境承诺书,也是治理军令状。遗憾的是,禁止审批的有禁无止,取缔淘汰的运行如旧,限期治理的无声无期。协议一纸空文,如此触犯“天条”,是可忍孰不可忍!领导人批示等于尚方宝剑。中省媒体闻风而动,明察暗访,跑遍晋陕蒙交界区域的沟沟岔岔,摄像、拍照、撰文曝光频频,“‘黑三角’二十年不见天日”,“我们咳出的痰都是黑的”,如此声泪控诉,无不引发国人关注同情,成为“两会”代表热门议题。媒体异口同声,“黑三角”那哒(儿)都是一样样的“黑”。

    环保风暴席卷“黑三角”,地方环保部门首先成为众矢之的。戴玉看到报纸复印件,简直傻眼了。文章正气如虹,事实亦无出入,戴玉觉得这光曝得很过瘾。可身为文中“知情者”,戴玉有点儿惶惶不安,十分留意局里的动向。先是听说局长被县长臭骂一顿,心里有点发毛;后听说局长对县领导们誓言,环保局绝无一人接触暗访记者后,稍有安心。后来,中省领导批示精神传达后,形势大逆转,谁写匿名信,谁给记者反映情况,没人过问也没人追查了。

    上级检查督察,媒体明察暗访,一波接一波来势凶猛,应付上级应对媒体,局长如履薄冰,下属疲于奔命,不及时给企业通风报信,还是最大的失职。

    一想起北京男女记者,戴玉还是有点憋屈。除夕夜,戴玉收到两个北京发来的祝福短信,她懒得理。春节后,她收到北京寄的包裹,打开一看,女式真丝睡衣里夹着一封信。语气婉转歉意真诚,大姐叫得人心热乎乎的,落款李杰、赵娜。这一对鬼记者。戴玉气消了大半,“环保同仁”的称谓不无亲切,笑而自语,京油子,够哥们儿。

    媒体人接踵而至,原来陕北有两个天赐湾,黄河边的天赐湾自此名声大振。村里人一口咬定,匿名信是黄河对面人干的好事。后来,婆家在天赐湾村的戴玉,发现了匿名信的蛛丝马迹。天赐湾人亢硬断言,戴玉守口如瓶,各有各的道理。不过,从北京记者开始,来过天赐湾的人们都隐隐触摸到一股神秘气息、神奇力量,冥冥之中,或寒或暖,或扬或抑,令人心灵震颤。

    在晋陕蒙接壤黄河两岸,天赐湾村好风水颇有名气。“上有娘娘滩,下有天赐湾”,“好女不嫁娘娘滩,好男入赘天赐湾”。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这说道是黄河老人传下来的,是黄河艄公唱出来的。

    娘娘滩在河曲县城北,是黄河上唯一住人家的河心小岛。相传西汉初年吕后专权,将薄太后及其子刘恒贬谪于此。后来刘恒称帝,在滩上建娘娘庙,故名娘娘滩。娘娘滩四面环水银波飘渺,家园田舍绿树浓荫,几户住家耕渔牧养,一派田园情趣。“天下黄河十八弯,传奇莫过娘娘滩”。原先河曲城里有户人家,欲嫁女到娘娘滩村,女儿相中黄河船夫后生,执意不从。船夫抛锚靠岸,“天下黄河十八弯,好女不嫁娘娘滩,隔河隔水进出难,想娘想爹泪涟涟”唱不绝口。这户人家听着有道理,寻思着改了主意,谁知天杀的女儿,却与船夫后生驾船私奔了……

    娘娘滩有阴柔之美,天赐湾多阳刚之气,想必都是大自然的造化。传说很久以前,有游方道士路过,只见云雾峡谷,滔滔大河,青山滴翠,裸岩生辉,远望牛鼻梁山缓缓而落,酷似伸长脖子下河饮水的卧牛;再看两道山脊梁弯弯舒展,又像巨人长臂怀抱太极。道士惊呼奇哉妙哉!挥笔而就“天赐一湾风水宝地,地纳五福祥瑞九天”,赐予随行弟子,独自飘然而去。弟子得其真传,在牛鼻梁上建五福观一座,香火旺盛绵绵不断。五福观后被铁木真部属毁之一炬,新民县志一笔略过,仅有“古有五福观,香火绵延,后毁于战乱”的记载。

    大河上下,十里不同俗。生性阳刚的天赐湾人,对那声低音细、走路慢腾腾、干活不起劲、做事肉乎乎的后生,一概训斥道,你个狗日的,娘娘滩生哈的?一言以蔽之,天赐湾人自古以阳刚之气为荣耀,是男子汉的天下。早年艄公船夫对此情有独钟,天赐湾码头有的装,有的卸,生意兴隆,天赐川镇有酒喝,有处玩,逍遥自在,其乐融融。即使当了天赐湾倒插门女婿,也过活得人模人样。传说有个落难秀才沦为船夫,后来就在天赐湾入赘,借一方风水,耕读传家,家业兴旺,后辈出过举人中过状元,故有“好男入赘天赐湾”的说法。不知何故,新民县志未曾提及,却有“河北五十里,两河交汇,乃晋陕蒙之水陆码头,神佑风水,地杰人灵,住户人家,多耕读传世”一段文字。

    好风水有天神护佑。五福观被毁,后人在遗址上建了天赐庙,历朝历代多以民间筹款修缮。解放后,天赐庙道人没了踪影。庙宇在“***”中被毁坏,残垣断壁,狼藉一片。如今的新庙宇,是天赐湾村民尤乃生办企业淘到第一桶金后,出资重新修缮的。

    那是1991年的春天。尤乃生到镇供销社找文长贵商议修庙,文长贵说,这是善事,是好事么。

    尤乃生想把天赐庙更名五福庙,觉得原先就有五福观。祖上当过天赐庙执事、读过初中的尤乃生十分看重“长寿、富贵、康宁、好德、善终”这五福。

    文长贵却另有说道。五福、六福,还不都是老天爷给的?说着,从柜子取出祖传的,据说为游方道人所撰当年五福观大殿的楹联拓片,“天赐一湾风水宝地,地纳五福祥瑞九天”。

    尤乃生大喜。道士的传说,楹联的典故,他打小就听老人们拉话听过多少遍,却从未目睹过真东西。赶紧说,还叫天赐庙。叫天赐庙,长贵叔,楹联能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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