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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五十一章 穩扎穩打(大大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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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寒門宰相 | 作者︰幸福來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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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359章 穩扎穩打(大大更)

    官復原職的涇原路副都總管彭孫率三千兵馬出北蕭關。www.biquge500.com

    宋軍頂著寒風在石門川扎營。

    此地距靈州僅百余里,距鳴沙城不足二十里。

    彭孫方一出北蕭關,便有黨項游騎前來窺視跟隨。

    宋軍自一眼望到了來探查的黨項騎兵,這些黨項游騎如禿鷲盤旋石門川嶙峋的亂石之間,鐵翎映著晨光忽隱忽現。

    領頭的黨項大將頭盔插著白犛牛尾,正是鐵鷂子精銳特有的翎飾,他身邊有數十騎正窺視著宋軍工事。

    這幾十騎似料到宋軍不敢出陣一般,懶洋洋地下馬躺在山坡下曬太陽,一副沒將宋軍放在眼底的樣子。

    事實上近千黨項騎兵伏在山後的沙棘叢中。

    見宋軍堅陣不出,數名黨項騎兵索性解鞍下馬,當場架起篝火炙烤羊腿,肉香混著挑釁的呼喝聲隨風飄來。

    為首的黨項將頭盔鐵翎盔在晨光下閃爍著寒芒,手中長槊遙指宋營,繼續令手下搦戰。

    “彭“字將旗扯得獵獵作響

    彭孫立于木柵箭樓上,甲冑凝著霜花,目光掃過遠處山坳。

    “直娘賊!“

    “鼠輩安敢!“營中士卒听得目眥欲裂。

    一排宋軍伏在寨旁,數十張神臂弓緊貼木柵,百步之外,黨項鐵鷂子解鞍烤肉的篝火青煙清晰可見。

    “兒郎們稍安勿躁,山後的沙棘叢中,必有兵馬埋伏!不許出陣!”

    彭孫往前一指,命軍士們繼續掘壕立柵,左右掄錘夯實地基寨外壕深達三丈,寨牆木樁特意斜插四十五度,專破鐵鷂子重騎沖鋒。

    數具床子弩被抬出,暗中置于土壘上。

    宋軍就這麼當著黨項兵馬的面,繼續修營壘。

    寨牆下,兩名青袍虞候正展開羊皮制陣圖。

    年長些的以規尺丈量夯土︰“恩師《邊防圖略》有雲︰寨牆斜插向上,可卸重騎七分沖勢。“

    他指尖劃過圖上山形水勢,忽對年輕者嘆道︰“恩師昔在渭州,最恨黨項輕騎斷我糧道。“

    他們都是太學出身,還都是橫渠門下。

    他們手展陣圖繼續督工,所設名曰‘連環寨’。

    橫渠門下,師承自張載‘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聖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之言。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因此天地本無心,以人為心。

    所以讀書人要為天地立仁心。

    立命出自孟子盡心。原文是盡其心者,知其性也,知其性則知天矣。存其心,養其性,所以事天也。夭壽不二,修身以俟之,所以立命也。

    從盡心到知性,從知性到知天,從知天到事天,從事天到立命。

    說白了就是以人道法天道。修道之謂教,讀書人要用天道來教化生民,安身立命。

    上為天地立仁心,下為教生民立命,這就是橫渠門下的宏願。

    張載年少時喜談兵,甚至曾打算率人奪回熙州洮州一帶,他向範仲淹上書過,範仲淹鼓勵他研究儒學。

    熙寧時張載任渭州軍事判官,在蔡挺門下辦事,為了制服黨項他提出三個主張。

    一招攬蕃部,妥善安置,籠絡人心。

    二以堡寨遮斷,阻遏黨項勁騎出沒,步步為營推進。

    三在邊地屯田,發展經濟,減輕中樞負擔。

    這三點主張,正與章越收服熙河的主張不謀而合。

    所以橫渠門下將張載的主張與朝廷在熙河路的拓展結合,倒也成了實學。

    如今秦風路轉運使範育正出自張載門下。

    橫渠門下領兵自有一股等鍥而不舍的鑽研勁,他們將經義治學的本事,用在了排兵布陣上。

    譬如這連環寨,多少多少幾尺,壕溝要掘幾丈,鹿角幾處防備敵騎,皆是多番改進後編撰成圖冊文字。

    每次立陣都照本按圖而設,如出一轍。章P在京見過這些橫渠門下,大多是出身于家境殷實,卻又談不上富貴的寒門,都是不善于夸夸其談,而是能埋頭做事的拙誠讀書人。

    在元豐與黨項交戰中,這些橫渠門下的將領表現突出,立陣後能抵御數倍的黨項兵馬的猛攻,擊退敵軍之後又能再總結經驗教訓。

    這兩名虞侯繼續議論道。

    “漢時晁錯有言,匈奴騎兵上山下阪,騎射雙絕,漢兵不及也。又有草原遼闊,匈奴游斗,漢軍死傷慘重,不得不下馬地斗,被動無比。”

    “今日黨項,契丹騎兵更勝過匈奴多矣。”

    “不錯,兵法有雲,吾不敢為主而為客,不敢進寸而退遲。如彭總管,咱們持重不出,切莫大意。”

    “日拱一卒,緩緩至鳴沙城下。”

    “以後就是靈州。”

    二人自顧議論,身後第三道木柵後則是數百名就飯食的涇原蕃漢弓手。敵軍近前,三千兵馬輪流吃飯,蕃漢合軍後,漢軍得蕃軍驍勇騎射,蕃軍得漢軍之紀律組織。

    言語間突然傳來爭吵。

    突見一蕃軍弓手揪著一名漢卒衣領。

    兩名虞侯上前罵道︰“阿咄啜你做什麼?”

    阿咄啜帶著濃重黨項口音道︰“憑甚俺們吃黍餅,這漢人食白饃?”

    漢卒抓著被揪的衣領漲紅了臉道︰“俺娘托商隊捎來的!隴西老家才收的!”

    “你有何憑據?”阿咄啜不依不饒。

    “取賬冊來!”年長的虞侯聲若洪鐘,“阿咄啜,你整日在營寨中言漢蕃不公。”

    “你上月斬首三級,無論蕃漢皆賜絹三匹——阿咄啜你得九匹,可曾短過分毫?”

    阿咄啜道︰“這倒不曾。”

    旋即又道︰“那漢軍李二狗私藏首級,怎不見你們處置?“

    年長虞候冷笑︰“此刻正在轅門挨鞭子!“他猛指阿咄啜護心鏡,“倒是你!上月私分戰利,當本官眼瞎?“

    圍觀的蕃漢士卒嗡然騷動,數人嘿嘿地笑出聲來。

    “阿咄啜,我親眼見得你熔了三枚銀扣,是打算送給相好的回鶻舞娘吧。”

    阿咄啜不言語。

    漢卒趁機嚷道︰“虞候明鑒!這廝自己貪嘴,倒來尋俺晦氣!”

    另一名年輕的虞侯當即將漢卒的白饃,當眾掰成兩半,一半給了漢卒,另一半給了阿咄啜,然後對眾人道︰“同釜而食者,方為同袍。”

    “阿咄啜,當營喧嘩應領三十鞭,大戰在即權且記下。”

    阿咄啜抱拳道︰“是。”

    阿咄啜蹲回篝火旁,就著一旁漢卒遞來的陶碗啜飲雜糧粥。

    蕃漢同釜而食的香氣漫過寨牆。

    彭孫見兩名虞侯處置公道,不由點了點頭。

    這蕃漢合軍是章越在熙河路時所創,呂惠卿到了延路,河東路後全面推廣。這避免了熙寧三年時韓絳指揮攻羅兀城時,重蕃軍輕漢軍。

    也避免了戰事一起,蕃軍漢軍相互指責,推諉的局面。

    治軍多年,現在涇原之蕃漢弓手,延之斧騎兵都是令黨項騎兵聞之色變的存在。

    當日黨項兵馬無功而返,宋軍也不追擊。

    宋軍次日三更燒飯,四更食畢後,五更即出發。

    又向前二十五里即立寨,此時抵鳴沙城下十五里處。

    城中黨項將領,乃靜塞軍監司監軍。靜塞軍監司原先在韋州,駐守甜水河一帶,但因韋州數度被宋軍攻破後,退至鳴沙城。

    靜塞軍監司有三萬正兵,三萬輔兵,但現在正兵輔兵不足兩萬。

    他再度觀陣,今日宋軍與昨日沒什麼區別。

    他仔細看過宋軍營寨,宋軍立寨都依流程,必擇險要之地立寨。

    先圍繞營地挖掘深壕,深壕必須是一丈深,兩丈寬,壕溝里設竹簽、木刺、陷阱,然後將挖出的泥土全部用于修築高牆,牆需八尺高、一丈厚,再以夯土或木石加固。

    營門處有吊橋、鹿砦、拒馬。

    黨項將領不知道,這都是橫渠門下繪制的《築寨圖說》中都有細細名目。

    立寨後宋軍就進行堅守,拒不浪戰,絕不投機。

    這樣令來去如風,勇猛善戰的黨項兵馬,在野戰、突襲、近戰的優勢大減,而令長于弓弩和各種器械,卻短于搏殺的宋軍,如虎添翼。

    就是這樣以拙勝巧的戰法,令眼前這從軍二十年的黨項名將毫無辦法。

    “雖說眼前只有三千宋軍,但咱們三萬兵馬都打不動,只能圍住慢慢打。”

    監軍氣得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看宋軍的偏廂車正將最後幾根斜樁夯入凍土。

    左右都道︰“都監不可啊,宋軍營壘都修到城池底下了。”

    “再不打,大王會責怪。”

    “打打看吧!探探宋軍虛實也好。”

    監軍道︰“糊涂,難怪宋相章越敢將進兵方略之法,張榜興州三日,任爾觀之。”

    “這分明是妖術啊!”

    ……

    宋軍營寨里,蕃軍弓手嚼著黍餅擦拭箭簇,漢卒甲士就著肉湯打磨陌刀。

    監軍親眼看著宋軍如工蟻築巢︰丈八深壕轉瞬成型,夯土牆以肉眼可見速度拔地而起。

    偏廂車里床子弩被迅速搬下。

    營門外撒上鐵蒺藜。

    幾名匠人在營中挖掘水井。

    彭孫滿意點點頭,他看著鳴沙城,不由想到了當年鳴沙城下從黨項兵馬重重包圍中救下章直的經歷。

    當時他從熙寧寨出發,走了三百多里才到鳴沙城,而今從北蕭關走五十里地即到了。

    數年的光陰一晃而過,當時還是章侍中剛拜相之時,黨項兵驕將勇,正是不可一世的時候。

    他為了救章直數度遭遇風險,險些性命不保,最後不辱使命。

    而今章侍中已二度拜相,現在的黨項用幾位虞侯的話來說‘黨項精騎損十之七,困敝已極,終成俎上之肉了’。

    而自己這個被譏為“捧臭腳“的招安將,如今也已是一路兵馬副總管了。

    ……

    燭火在輿圖上游移,將靈州至米脂的千里河山點亮。章P立圖而觀,忽聞帳外馬靴踏雪聲漸近。

    “稟爹爹,三路糧草已抵籠干城!“章挾著寒氣掀簾而入,肩頭凝著霜花。他瞥見案頭涼透的糜粥忙道︰“爹爹,曹大夫說了,寒痹之癥最忌“

    “且看此處!“章P打斷章的言語,點在輿圖米脂寨處,青筋凸起的手背泛起病態潮紅︰“李秉常倒是學得乖——東線鳴沙城下按兵不動,西線卻在延路撕開口子。“

    黨項也有黨項的方略,宋軍從涇原路中出靈州城,而黨項也有他的破局之道,就是繼續在延路進攻,將戰場轉移至此。

    章解下大氅覆在父親肩頭,順勢望向輿圖︰“西賊是要拿米脂換鳴沙?“

    “何止!“竹杖掠過橫山,章P道︰“折可適已接管了韋州城,而有了野利信義投靠,靈州方向黨項兵馬的動向和部署,我也是一清二楚。”

    章凝視野利信義標注的蕃軍布防,忽道︰“野利有言,黨項八部敵酋多半主張棄守靈州“

    章P竹杖猛地插入炭盆,攪得星火四濺。

    章P從野利信義處知道黨項內部也有爭論。

    很多將領勸說李秉常索性放棄靈州,讓宋軍打進來,他們在橫山方面繼續向延路和河東進攻。

    理由是橫山方向的蕃部可驅一戰,同時可以隨時得到遼國兵馬的支援,復制之前永樂城之戰的勝利。

    而且宋軍佔據靈州城後,補給線會拉長。

    此刻細碎的雪粒撲打著軍帳篷布。

    章P緊了緊大氅道︰“此說也不是沒有根據,想當年太宗朝時,李繼遷就是圍困靈州,先破了涇原路的鎮戎軍,取了北蕭關,逼得我朝不得不從請慶州運糧給靈州。”

    “最後不斷襲取本朝運糧隊的辦法,終攻下了靈州。當真是陰鷙如狼!從此黨項國勢自從而起。”

    李繼遷先攻下了烏、白兩鹽池,至道二年,開始進攻靈州,又在浦洛河大敗宋軍的護糧隊,奪取了宋軍運往靈州的軍糧40萬石,對靈州形成了包圍之勢。

    咸平元年李繼遷夷平鎮戎軍,3000余騎兵駐扎蕭關,不斷襲擊從慶州運往靈州的糧食。宋轉運使陳緯和靈州知州李守恩在護糧戰斗中陣亡。

    最後宋朝放棄了靈州,靈州知州裴濟在此苦心經營農田水利和安撫八鎮軍民兩年。

    最後在黨項圍城之中糧餉斷絕,他以血書向朝廷求救,但都石沉大海,始終不見宋軍影子。咸平五年三月李繼遷集中重兵,終于攻陷靈州。

    裴濟被殺。

    章P多次讀史至此時,不由掩卷遐思,既敬裴濟,又感嘆國勢傾頹。

    這還是太宗的時候。

    帳外忽有戰馬嘶鳴。

    “靈州,靈州啊“章P的嘆息混著炭火 啪。

    章道︰“靈州對本朝與黨項而言其要害之處皆不言而喻,當年則有‘張大國之威聲,為中原之捍蔽’之稱,僅次于涼州。”

    “而李繼遷則道靈州北控河、朔,南引慶、涼,據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一旦失去靈州,黨項會徹底失去對隴西的輻射。”

    “李繼遷奪取靈州後,便命為西平府,定偽都于此,後才遷都至興州。”

    “眼下據野利所言,黨項在涇原路方向連敗,令國中眾將都失去了再出涇原路葫蘆川大道的信心,堅持認為就算丟了靈州,黨項依然可以背靠定難五州獲得遼國的支援,獲得喘息之機。”

    “而李秉常等黨項國中有識之士則清楚明白,一旦靈州失守,黨項很可能面臨國土東西被截斷之危。”

    “靈州是興慶府的門戶,靈州失守後,興慶府也是岌岌可危!”

    章P聞言繼續用竹杖攪動炭火,手中青筋微凸。

    章看著父親運籌帷幄中思慮憔悴,不由心疼。帳外戰馬不斷嘶鳴,原來是驛馬濺雪而過,急促地傳來後方軍情。

    野利信義的投降,令章P清楚地知道,黨項在死守靈州的問題上出現重大分歧,一旦黨項上下重新認識到靈州重要性,那麼到時候宋軍攻取的難度將倍增。

    章P想到這里起身道︰“可如今黨項眾將,倒似太宗朝時的公卿,一意棄守。”

    章知道爹爹已有決斷,他將銅壺傾出滾燙茶湯倒入茶盅中。

    章P道︰“眼下靈州城下只有翔慶軍司和靜塞軍監司兩個軍監司,靜塞軍監司遭到我軍常年打擊兵馬不足兩萬,而翔慶軍司在平夏城下遭到重創後,元氣未復。“

    “靈州一失,隴西各部頃刻倒戈!契丹援軍到底能救得黨項幾次?”

    說到這里,章P掀簾遠眺,仿佛自此雪景中望見了賀蘭山的景色。

    “若我們分兵馳援米脂,則靈州守軍則必直擊鳴沙城下!“

    此刻北風卷著雪粒灌入,將章P的大氅鼓蕩起來,恍惚間見五十年前李繼遷策馬踏碎靈州城池,而今他要為的就是將這百年屈辱碾作齏粉。

    章P遙望遠方,仿佛看到了道︰“現已取得韋州出兵,便順勢攻下靈州。”

    “靈州城固然重要,但若能在靈州城下殲滅黨項一到兩個軍監司,才是大略所在。”

    章道︰“此乃人地皆得之略!”

    “靈州一破,覆滅黨項則指日可待,若從延路,就算勝了也未足動搖黨項根本。”

    章P道︰“便以此上疏侍中,表明我們要打靈州的決心!”

    章露出堅定之色道︰“孩兒這就草擬札子!”

    ……

    靈州城外卻仍是冰封千里的光景,汴梁城南的柳絮已紛飛如雪。

    春暖大地。

    達官貴人或仍穿著棉服出城踏青,女子們則換上薄薄的春衫。

    都堂里。

    新任樞密副使沈括看著奏疏道︰“章樞密此舉,是要棄米脂寨,而攻靈州啊!”

    “米脂寨一失,綏德軍震動,黨項兵馬可直驅延州,甚至延安府也會震動。”

    章越斜睨沈括一眼。

    “而且章樞密決意將行樞密院,從德順軍直接遷至北蕭關這更是行險之舉。”

    “北蕭關以北的惟精山,黨項可是屯有重兵,即便遷至懷德軍平夏城也不至于此。”

    蔡京也道︰“蕭禧也道,若是本朝敢打靈州,遼國的鐵騎便打定州!”

    章越對蔡京道︰“你與遼國使者蕭禧走得倒是很近。”

    “索性你來為禮部尚書好了。”

    蔡京心底嘟囔,還不是你讓我接待蕭禧的。

    章越沒好氣地道︰“可是你將我說的將本朝進兵方略,張榜于興州城中三日,也不怕爾等知曉?”

    蔡京打了個哈哈,斜倚檀木椅背,低頭呷了口茶,又覺得味道寡淡,從袖子取了龍腦香片添入。

    他這人就是好喜繁華,又忍不住裝腔作勢,當然這也是談判的一等策略。再說他也不怕章越怪罪。

    蔡京道︰“下官當時也回敬道,賀蘭山的雪水入茶,可比定州的濁酒更勝一籌。”

    “教你震懾蕭禧,你倒把軍機當市井說書。“

    章越看了蔡京一眼,他當然不是想過分地責備蔡京,只是不喜將自己的話到處亂傳罷了。

    “學生效仿章相公在興州城頭貼《平戎策》的氣魄而已。”

    “現在連遼國都知道,本朝要打靈州了。”沈括嘆道,“再這般打靈州,怕是力有未逮,不如改從他處。”

    甦頌則道︰“然章公大策,便是無論你怎麼打,我的大政方針不變,就算快一點慢一點的差別。”

    “李秉常不願在靈州城下與我決戰,那麼我們就逼著他在靈州城下與我決戰!”

    沈括則道︰“當年高遵裕十余萬大軍被困靈州,還不是因為汲汲于城下?”

    黃履見沈括一再反對章P出兵靈州也揣測到他的意思。

    沈括在涇原路經營多年,眼見為章P作嫁衣心底多有不甘。所以對章P頗有反對,二人關系不睦也是眾所周知。

    黃履則道︰“通往靈州兩條大道,分別是青崗道(環慶路),蕭關道(涇原路)。”

    “青崗道雖近,但從環慶路至靈州一路有大片不毛之地,沒有水源,不適合我軍步步立寨。”

    “蕭關道雖迂回了一些,但多河灘水草豐茂,其路線為鎮戎軍出塞,至北蕭關共兩百里,再走兩百里至鳴沙城,從鳴沙城至靈州一百里!”

    章越皺了皺眉頭道︰“朝中還是在彈劾章 吐闌萸瀆穡俊br />
    眾人點點頭,雖說現在劉摯、梁燾、王岩叟等最頑固不化的舊黨都被罷去,但朝中舊黨仍有不淺的根基。

    自己門下的甦轍一直主張對呂惠卿清算,甚至對章 彩瞧撓形 恰br />
    其實章越也不喜歡呂惠卿,但呂惠卿確實是人才,這些年在延路和河東路經略使任上政績卓著。

    契丹數度侵攻河東,呂惠卿在河東打得有聲有色,既保持了對黨項的強勢,也抵御了契丹的進攻,奈何非我同黨。

    甦轍這一次彈劾呂惠卿就批評他當年的手實法。

    就是根據‘如有隱匿,許人告發,並以查獲資產的三分之一為賞。’

    此舉在甦轍看來就是用大肆抵恃告訐(舉報代替管理),此舉鼓勵民間誣告和仇怨,在實行之中稍有資產的家庭常被仇家誣告,官吏借機勒索,民間“雞豚皆遍抄之”。

    而與章 闌萸漵諧鸕牡綏海 渤破洹 險 魃捅ㄔ埂 br />
    後章越叫停了呂惠卿的手實法,改由用‘砧基簿’登記,也就是只有財產變更和交易時,朝廷才進行登記,此舉既保證了稅收,也免去了激化矛盾。

    民間不報,我就不追查。

    而範百祿,範純仁等人也彈劾呂惠卿,同時批評章 讜 v兵亂中的疏忽放縱,不作為。

    至于章越盤算了半天,他是不打算動蔡確,呂惠卿,章 摹br />
    他們在變法中無疑顯得更激進,但自己作為新黨中務實的存在,這時候若落井下石對他們進行清算,那麼新黨的激進派一空,無疑自己的政策就會遭到抨擊和指責。

    比如呂惠卿的手實法遭遇太多抨擊批評被叫停後,自己的‘砧基法’就悄悄地上線運營。

    朝廷民間都一致稱贊叫好。

    是砧基法好嗎?不見得。

    只是呂惠卿之前做得太過了,所以才凸顯砧基法好。所以蔡確,呂惠卿,章 潛懷溝濁逅憒虻購螅 敲醋約旱惱呤票叵亂徊驕統晌 謔鋼 摹br />
    這個策略就如同,呂惠卿當年要打倒馮京時,自己保馮京一般。

    馮京倒了,呂惠卿下一個勢必要對付自己。

    這時內侍來宣道︰“皇太後延和殿宣見章相公!”

    章越從容起身赴延和殿。

    章越邊走,內侍便低聲道。

    “範百祿,範純仁又在太後面前彈劾呂惠卿,章  駛侍 笳偈討猩桃欏!br />
    章越點點頭,內侍也是提前給章越通風報信,讓他心底有個數。

    身為宰相不可能不與太後,天子身邊人親昵的。

    章越從容而行。

    宋朝大典禮一般在紫宸殿,而大起居多半在垂拱殿。

    今日章越剛在垂拱殿剖析大事,而今又往延和殿面見皇太後和天子。

    章越抵達延和殿時,諫議大夫範純仁,中書舍人範百祿正在延和殿中。

    章越一看二人這般,便知二人一定要有個結果,一副不罷了章  闌萸涫牟話招蕕難印br />
    皇太後依舊在垂簾後,天子則在垂簾之前端坐。

    章越瞧了天子御案上的那摞彈章,估計都是彈劾蔡確,呂惠卿,章 摹br />
    “賜座!”

    內侍搬了一張交椅前來。

    這是章越,文彥博方有的待遇。

    皇太後當即對章越問道︰“侍中,卿對呂惠卿,章 訟嗍斗瘢俊br />
    章越道︰“臣在未及第前便與二人打過交道,也算是相識二三十年。”

    “如今可有往來?”

    章越道︰“呂惠卿偶爾與臣書信有往來,章 勾硬煌矗 還夾鐘氤賈隊 褂型礎!br />
    呂惠卿與章越書信一月一份,而不是偶爾往來。

    兩家過了這麼多年,恩怨早已淡了。

    章實于氏與章 蒼緇指戳肆 擔 劣謖輪幣彩欽餳改曖胝  紀礎br />
    皇太後點點頭,她對此事早已知情,但有些事總要下面的人來自己說才好。

    韓非子,內儲說上七術。

    乃人君或上位者必學之法。

    七術中就有挾智之術,拿已知的事故意去問別人,如此就會從獲知隱情。

    皇太後道︰“朝中對二人彈劾頗多,但老身也知二人頗多才干,辦事得力。不知卿以為二人是如何?”

    章越想了想道︰“昔王荊公曾言︰‘惠卿之賢,豈特今人,雖前世儒者未易比也。學先王之道而能用者,獨惠卿而已。’”

    “司馬光曾言,惠卿巧非佳士,使安石負謗于中外者皆其所為。”

    “先帝亦曾言,惠卿進對明辨,亦似美才,後又言呂惠卿,忌賢妒能、爭強好勝、為事不公。”

    “至于章 嗍腔儆偉搿!br />
    “至于才干,臣以為確如皇太後所言。”

    範百祿手持笏板出列,肅然奏道︰“甦轍曾與臣言,呂惠卿此人懷張湯之辨詐,有盧杞之奸邪,詭變多端,敢行非度。”

    “先前先帝駕崩,未得朝廷允許便私自出兵攻伐黨項,激起邊釁。”

    “朝廷需明法度。”

    章越道︰“啟稟皇太後,陛下,朝廷正值用人之際,方今國事多艱,河東防務全賴呂惠卿維系。臣雖與之有舊怨,然非常之時當用非常之人。”

    章越目光掃過殿中二臣道,“若盡易邊帥,恐貽誤戎機。“

    章越不是不能罷呂惠卿,只是眼下章P為行樞密使總督陝西五路,那麼河東經略使再換上自己人,朝廷肯定要覺得他造反了。

    所以只有讓呂惠卿繼續在河東經略使的位置上,自己才能完成滅黨項大業。

    範純仁聞言出班,沉聲道︰“呂惠卿借整飭邊備之名,苛斂民財。”

    “這些年呂惠卿不斷以加固河東為名,向朝廷要錢要人要人,頗有擁兵自重之意。這次還以朝廷的名義在河東私征牛皮稅,十村九寨幾無耕牛。”

    “甚至強征民屋充作營壘,河東百姓怨聲載道。”

    “臣聞太宗朝時呂蒙正薦人三不用,章越不疾不徐道︰“即驟貴者不用,寡恩者不用,剛愎者不用。只要呂惠卿不合此三論,臣以為姑且留之。”

    “呂惠卿雖苛酷,然邊將臨敵,豈能盡善?可削官示懲,觀其後效。“”

    皇太後溫聲道︰“便依章卿所奏。“

    範純仁再奏︰“章 浙棺雜茫 毖銑汀!br />
    章越道︰“臣也以為章 北幔 還賈 疤懦 醒雜錚  員逼 μ 螅 縴鎰由僦鰨  映I酵醺 蕁!br />
    “其曾在朝中言語‘如今主少國疑,北齊宣訓事仍可憂慮’。”

    “其言自以圖危上躬,且浸及太皇太後當貶也。至于貶至何處……皇太後和陛下自有聖斷。”

    章越此言一出,範純仁,範百祿都略有所思,官家看了章越一眼,有所掂量。

    章越這話屬于正話反說,章 家 槐崍耍 還 竽憧叢讜 吹那櫸鄭 豢商 br />
    皇太後想了想看了皇帝一眼,她知道章 詿聳律嫌泄 停  饈被故遣豢捎  侍 蟪鍍屏場1匭胛 幌掄 br />
    皇太後道︰“章 緗褚馴嶂 曛藎 桶掌洳釙玻 俑鬧 賈蕁!br />
    範純仁範百祿心想,章 淥迪群蟊淮Ψ#  χ貌 謊俠鰨 謖略降鬧 窒露薊故橇裊朔執紜br />
    ……

    範純仁範百祿二人退下後,皇太後道︰“章卿于新舊兩黨間多方調停,老身冷眼旁觀多時,深知卿維持這般局面殊為不易。“

    少年天子端坐御座,目光澄澈︰“朕今日方知何謂'相忍為國'。“

    章越紫袍微振,肅然長揖道︰““臣不敢當。既居相位,自當秉公持正。待平定西夏,陛下親政之日,便是臣歸田之時。”

    “不可!“珠簾後傳來茶盞輕磕之聲,向太後聲音陡然提高︰“國事千鈞重擔,非章卿不可托付!此話休要再提!“

    十二歲的天子竟自御座起身。

    他略顯稚氣未脫的面容此刻莊重非常,一字一頓道︰“朕願章卿再相天下二十載,待朕弱冠親政,方將國事全權相托。“說著竟以弟子禮向章越拱手。

    太後又添一句︰“老身與皇帝心意相通。章卿若去,如折棟梁,這朝堂怕是要傾。“話音未落,言語竟有哽咽。

    章越保持著揖禮姿勢,余光瞥見天子的靴尖已抵至自己眼前三尺之地。他心知這番挽留絕非虛禮——少年天子眼中熱切,以及太後言辭的誠懇,俱是真情流露。

    章越有些感慨,到了他這個位置就是怕如坤卦中所言,黃裳元吉之後龍戰于野,其血玄黃。

    自己今日位極人臣,若不知進退,恐有亢龍之悔。然則太後天子如此推心置腹,倒叫他這番以退為進之策,平添幾分愧疚。

    挽留後,章越道︰“蔡京回報,蕭禧道本朝若要打靈州,遼國要出兵打定州。”

    垂簾後傳來茶盞輕顫的聲響,似有些皇太後束手無策。

    “這蕭禧如何察知?”

    “蔡京以為是故意試探我等。據黨項降將野利所言,黨項早已察知我軍出涇原路包圍靈州的意圖,若是以此稟告遼國也不意外。”

    “依侍中之見如何待?這這該如何是好?”

    章越道︰“三鎮輔軍審案已出,似司馬光等大臣言要盡株連之事,臣不認同。”

    “皇太後,陛下既寬容了蔡確,章  闌萸洌 尾荒芸砣菡廡└  炷兀俊br />
    眾人恍然,章越保呂惠卿,章  燦邪捕  鬧 狻br />
    章越的聲音愈發清晰道︰“臣以為既是首惡已是懲處,本著使功不如使過之策。那麼三鎮輔軍可以盡數調至大名府一線布防,以待遼軍南下。”

    “讓這些將士戴罪立功。”

    “若是不敵,再兩罪並罰不遲。此刻若動搖軍心,恐生大變。”

    皇太後已是明白,章越的主意,此刻她有些後悔若將章  闌萸浯ΨL   訟旅娼 康男腦趺窗 br />
    那些舊黨範百祿,範純仁是忠貞,但是根本不知體國。就算要清算,也要等到遼軍退去後再說。

    她大約知道定州是在河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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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向太後道︰“先帝在世時,一直擔心遼國兵臨河北,河北百姓遭到涂炭。”

    “本有章卿坐鎮,老身原不該憂慮。可這心里”

    章越道︰“臣請大張旗鼓調兵至大名府。而遼軍知我有備,未必敢真打定州。”

    “三鎮輔軍宜擇將帥,請太後和陛下斟酌人選。”

    殿中李憲一直靜默不言,听到這句話心底一動,但還是低下頭,只是下意識攥緊拂塵。

    他明白憑內侍的身份能身居高位,並統領大軍,所在乎者無非一個忠字。而他李憲便真真正正地忠于陛下的人。

    去年他因‘罔上害民,貽患國家’之事被彈劾,貶為右千牛衛將軍。本以為再無機會重返廟堂。

    哪知太皇太後失勢,章越又重回朝堂,他連夜被皇太後召回了京里。

    石得一看了李憲一眼,皆覺得這個人選,他可以勝任。

    皇太後道︰“老身看李憲甚是合適。”

    “李憲臣“李憲的喉嚨突然發緊。他疾步出列跪倒,額頭重重磕在地磚上。抬起頭時,這個曾經統領二十萬大軍的宦官竟已淚流滿面︰“臣願以殘軀報效先帝知遇之恩!若遼狗敢踏足河北一寸,臣必“

    李憲此刻回想起了當年,武英殿地龍燒得極旺,年輕的先帝只著一件素紗中單。

    “卿來看,”先帝突然對自己道,““章越昨日奏稱,當效法唐太宗滅突厥之策,從古渭寨出,先取臨洮,之後再取蘭州,涼州斷其右臂!”

    先帝指尖順著黃河劃到興州︰“可是朕卻想打這靈州,最後這定難五州“

    李憲捧著熱茶的手微微發顫。作為內侍,他本不該妄議軍國大事。

    “黨項人擅騎射,若效突厥故事恐本朝騎兵未必能及。”

    先帝道︰“你說得有理,內侍中你也算會讀書,知兵事,能替朕分憂了。”

    “你可願領兵?”

    “內臣“李憲喉頭滾動,終是跪地重重叩首,“內臣願為陛下肝腦涂地!“

    神宗扶起他時,掌心溫度透過絹衣︰“朕知卿忠謹。”

    李憲今年四十四歲,朝野都說他是心懷開疆擴土之志,其實他更是為了報答先帝的知遇之恩。

    多少個良宵他都陪同著先帝立在武英殿的輿圖下,他手持竹盞伺候在旁,看著先帝手持朱筆在輿圖上勾勾畫畫。

    先帝不時以西事和兵略詢他李憲,李憲一一作答。

    而如今武英殿上御座空空,唯余銅爐炭火映著“復漢唐舊疆“五個殷紅如血的大字。

    最後千言萬語到了李憲口中只是這一句道︰“內臣願為陛下肝腦涂地!”

    ……

    看著李憲重新得到重用,章越欣然旋即道。

    不過剛領受了職位的李憲則起身後,向太後又道︰“侍中,京師重地,定州更是不容有失。”

    “老身還是覺心驚肉跳”

    宋朝為了打一個靈州,真的讓遼國飲馬黃河,動搖了京畿,這也是代價太大了。

    章越知道此舉是冒風險,于是則道︰“真正的勝負在于靈州一役,只要破了靈州,興州府門戶洞開。章P奏稱不以克靈州為目的,而是以靈州為餌,在此打一戰,滅掉黨項兩個軍監司的兵馬。”

    章越說著給了太後和官家一個念頭,就是黨項契丹都知道我們要打靈州,我們就依舊要打。

    他目光炯炯地望向御座︰“遼人與黨項皆知我軍必攻靈州,正因如此,更要咬定青山不放松!“

    章越說到這里玉笏在掌心輕叩︰“我軍步步為營之策,遼夏至今無解。縱使其攻我必救,亦不可自亂陣腳。“

    事情可以慢,但一定要向前推進,雖遲必到。

    因為無論是遼國,還是黨項對宋軍這樣土工作業都沒有破解的辦法。

    所以都是用攻敵必救的策略。

    無論是黨項要打延路還是遼國以攻定州,都不能改變我的做法,不能改變我的初衷。

    向太後道︰“侍中,是不是從西北抽調部分兵馬回援,以策應京師安危?”

    “據老身所知熙河路的涼州直和黨項直精銳非常,乃天下有數的精兵,若二者能調其一回援,則京師可以無憂。”

    章越心道,太後居然打我涼州直和黨項直的主意。

    不知到底何人向她進言,這分明是不知兵的人建議。

    涼州直是章越在奪取涼州後,以涼州馬場所設的二十個指揮的騎兵。

    黨項直則是盡數招募黨項降軍所組成的十個指揮騎兵。

    這可都是國之重器,平日放在熙河路,足以威震西域,使宵小不敢輕舉妄動。

    無論是阿里骨,青唐見宋朝有這兩支騎兵在,都不敢輕舉妄動。現在太後要調其中一路兵馬回援京師,著實太過。

    但不保京師,又顯得自己有些不將太後和天子的安危放在眼底。

    章越頗有遲疑。

    李憲出面為章越緩頰道︰“太後,陛下。”

    “黨項直,契丹直都在熙河路,若從西北千里回援,兵馬疲憊,未必能抵御遼國。”

    有了李憲這一緩,章越順勢奏道︰“啟稟太後,陛下,臣正打算從熙河路調兵入涇原路。”

    “若京師有警,大可從其他地方調兵,就算永興軍、秦鳳路駐軍東進,也好過從熙河路調兵。”

    “黨項直、涼州直乃國之重器,當用于犁庭掃穴,不可疲于奔命。”

    太後還未說話,御座上的少年天子忽然開口︰“朕信侍中謀略。當年先帝曾言,用兵如弈棋,最忌首鼠兩端。“

    此刻稚嫩的聲音在殿中回響,“既要滅夏,便當傾力而為!“

    向太後還未說話,天子已下了決心。

    珠簾後沉默良久,終聞向太後輕嘆道︰“既如此便依侍中之策。“

    ……

    元元年,四月。

    鳴沙城下,宋軍已是團團包圍。

    黃沙漫天,如金戈鐵馬奔騰嘶鳴,拍打在宋軍連綿的營寨木柵上,發出金鐵交鳴般的聲響。

    “報!西賊鐵鷂子已至二里外!”

    “鐵鷂子?”

    彭孫罵道︰“平夏城後哪有像樣的鐵鷂子,都是紙糊的甲。”

    彭孫道︰“傳令——床子弩上弦!“

    “寨牆諸軍就位!”

    寨牆下頓時響起絞盤轉動的吱嘎聲。三架需五人合抱的床子弩被推出掩體。碗口粗的弩箭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地平線上突然騰起黑潮,兩千余黨項騎兵如移動的鐵壁壓來,馬槊的寒光刺破沙霧。

    為首敵將的白犛牛盔纓獵獵飛揚,重甲戰馬踏得沙土迸裂。

    彭孫看著這一幕發出冷笑,圍城近月,眼看宋軍土工作業掘進城牆,城內外的黨項兵馬終于坐不住了,孤注一擲來解救重圍。

    黨項騎兵排山倒海般沖鋒,馬蹄聲如雷霆滾過戈壁。

    不過面對面對迫近的黨項騎兵,躲在寨牆後的宋軍都是氣定神閑。

    若進攻他們或沒什麼辦法,論守寨宋軍可謂駕輕就熟。

    多年的防御戰,令他們對黨項有什麼進攻手段了如指掌。一次次防御戰勝利後,積攢下的大量老兵都是寶貴的財富。

    “三百步!“宋軍觀測手嘶吼。

    彭孫猛然揮下佩刀︰“放!“

    崩!崩!崩!

    巨箭離弦的瞬間,氣浪掀起。

    三支手臂粗細的利箭離弦激射,受驚的戰馬人立而起,其中一箭竟將敵將連人帶馬釘入沙石中。

    黨項騎兵受驚的戰馬人立而起,前方的甲士則甩進宋軍預設的陷馬坑——坑底斜插的竹槍瞬間穿透鐵甲。

    “神臂弓!放!“

    寨牆垛口突然冒出密密麻麻的箭簇,箭雨密集如蝗。

    數名甲騎連人帶馬的甲上都插滿了箭矢,依舊不退。

    一名將官吃驚道︰“竟還有瘊子甲!”

    而另一面在外圍騎兵沖擊時,鳴沙城中城門打開,城內守軍殺出接應。

    里應外合是守城慣用招數。

    他們要破壞的是城下宋軍掘牆的土工作業。

    而宋軍則是寨門突然洞開。

    數百蕃漢弓手推著偏廂車沖出,瞬間將掘進中的地道護得鐵桶一般。偏廂車車頂牛皮蒙帳落下,手持神臂弓手從車上爬出。

    盾牌手結成龜甲陣,長矛從縫隙中突刺,十幾名撲來的黨項兵並當場捅成血葫蘆。

    城頭黨項守軍射下的箭矢如雨點般落下,斜插在偏廂車與盾牌手盾牌上,叮叮當當如驟雨擊瓦。

    戰場中央,黨項騎兵的殘部已沖至寨牆二十步之內。

    宋軍當即從寨牆投下火油罐,這些防守器械宋軍投放得猶如不要錢的一般砸去。

    一日殺戮後,黨項無奈罷兵回營。鳴沙城外伏尸遍野。

    對于宋軍神臂弓,床子弩各種防備齊全的營地,黨項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上萬人馬打了半天,連宋軍一座營壘都沒攻破。

    而彭孫不是只率一路偏師,從北蕭關至鳴沙城,宋軍是每三十里一陣,宋軍主帥章P率上萬大軍坐鎮在後,同時韋州折可適的數千兵馬可以隨時支援。

    黨項攻了一日疲憊不甘,而到了夜間宋軍營寨工事里又響起鍬鎬叩擊的悶響。

    如此凶猛的攻勢,只讓宋軍停了一日罷了。

    ……

    第三日的拂曉,天邊剛泛起魚肚白,掘進的地道已抵城牆根。鳴沙城四周都是砂礫地,倒是方便宋軍的土工作業。

    這松軟的土層讓宋軍掘進速度比預期快了整整一日。

    數百名手斧兵正伏在預設的土壟後,雪亮的斧刃在晨光中泛著寒光。

    一名虞侯親自點燃引線,火蛇竄入地道的瞬間,整段城牆突然如巨獸般拱起——轟!

    裹著硝煙的磚石沖天而起,露出城內驚慌失措的守軍。

    “殺!“

    彭孫大刀前指,聲若雷霆。

    早已埋伏了一夜的宋軍手斧兵,立刻潮涌而入,雪亮刀光映著火光,將試圖堵缺口的黨項兵劈倒。

    “城破了!”

    “鳴沙城破了!”

    宋軍的歡呼聲震四野。

    彭孫大步跨過殘垣,看著宋軍蜂擁入城,黨項兵馬丟盔棄甲而逃。

    “看看我宋家兒郎的土木功夫!”

    “哈哈!”

    彭孫舉刀狂笑。

    “報!靜塞軍監司從西門逃了!“士卒來報。

    “跑?”彭孫搖頭。

    “跑有何用?老子這連環寨能一路修到興慶府!“

    鳴沙城這故地已是收復,重入大宋版圖中。現在彭孫抬起頭,望向蒼茫遠方。鳴沙城前黃河滔滔,極目遠眺,靈州城的輪廓仿佛已隱約可見。

    百里之後就是靈州城,而再往北就是興慶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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