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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盗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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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缘谋 | 作者:落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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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弄玉和楚昧的婚礼于四月十日顺利举行,做为宗主的昭离自然也要参加。www.biquge001.com这是她继任宗主之位后,正式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是免不了唇枪舌战、刀光剑影。

    质疑、挑衅、诘难、问责,一拨又一波心怀叵测的人上前,又在昭离得体又绵里藏针的反驳之下退回到原地。

    艰苦卓绝的无声战役之后,昭离去了兰台。

    兰台城位于颉国大屿山北部,周围分布着包括芈连在内的五个小县城,地广,却人稀。因为这里群山连绵,又常年风沙不断,干旱少雨。

    兰台城衙是当初昭离和太子少商共事过一年的地方,这一日一大早,她就偕同牧戚一起去了,不过为的可不是怀旧,她想把兰台城包括周围五县的商市的管理权拿到手。

    正常人知道她的想法都会觉得她疯了——兰台气候如此恶劣,人迹稀少,商旅几乎绝迹,更别谈像样的商市了。

    只是此处偏僻,交通不便,才一直没有人想起这里的盛产——毛皮和马。这里的这两种货物在相比其他地方,质好价低。若能在这里建成大规模的商市,以低价买进,再卖给列国的商人,绝对能赚的丰厚的利润。

    昭离看重的,也正是这点。

    因了以上种种不便,兰台的商市不归国府管辖,而是由兰台城令直接管束。

    可是还没等车马驶到城衙门前,昭离就发现了另一个致使兰台商市不能发展起来的重要原因——近日里,跖军常常在兰台周围出没,打劫过往的路人。

    有这样一个不安定的因素在,不会有哪个商人愚蠢到来这里交易货物的。

    可是,怎么以反抗国府为口号的盗跖军竟会干这等事呢?

    五月的兰台依旧寒冷。迎面吹来刺骨的风,昭离忍不住拢了袖子,罩住露在外面的手,似乎身上的狐裘也抵御不了这凛冽的寒风。

    她抬首看了看天,天色昏黄,苍穹之上彤云密布,似乎是要下雪了。

    只能先回去再思虑后事了。

    “往北城门走,绕小路回庸台。”昭离对驾车的牧戚道。

    山间小路崎岖,间以杂石,弯弯曲曲的看不到前面,再加上天色逐渐暗下来,根本难以看清前方十步之遥的路面。

    一块山石哗啦啦的滚下山坡,拉车的马儿突然惊恐的嘶鸣起来。

    牧戚放缓马速,警惕的观察着四周。

    拐过下一个弯道,前方的山路上,突然就稀稀拉拉的停着数十个骑手,前前后后拦在小路中央,挡住了去路。

    他们的马即使在昏黑的天色笼罩下,也是毛色纯正,全身油光发亮,四蹄修长有力,一望而知是纯种好马。而马上骑手皆是手持刀具,毛发散乱,一身破烂布衣,有的还面带菜色,饥瘦不堪。

    想必是遇到跖军了。

    还真是出门不利。

    牧戚的将车停下,在车辕上站起身来,高声道:“诸位,我家主人有要事需赶回庸台,还望诸位让路放行。年关将近,就当是讨个吉利,这里有些金铢,诸位拿回去美餐一顿吧。”说着从袖中拿出一袋金铢,将之抛给前面的人。

    最前方是个大光头,他一把接过那袋金铢,举着大刀道:“一看你们就是富家人,跟着爷爷回去,我们自会叫你们家里拿钱来赎人。”

    牧戚冷然道:“这位大哥眼力不错,既然看出我们来头不小,不知有没有看出,我们乃是百里家的人?庸台百里家,可是诸位惹不起的。”她们的篷车上雕着六翅玄鸟,只要是颉国人,一看便知晓这是百里家的家徽。

    “爷爷管你是不是百里家,便是王族,我们也敢劫了。”大光头一挥大刀,“废话少说,跟我们走,否则……”说到此处,他眼中露出阴测测的光。

    “想不到昔日声名赫赫、连都颉国大军都忌惮三分的跖军,竟然沦落到拦路打劫的地步,真是令人惋惜。”篷车里突然传出一个声音。

    大光头闻言,面色一变,怒道:“别以为自己仗着祖宗的荫蔽,就可以对爷爷们指手画脚,不过是国府护着你们这些世族,若是真刀真枪的比划,你们在爷爷手下过不了一个回合。”

    一个峰眉秀骨的“男子”掀开车帘,站在车辕上,傲然看着他道:“是不是仗着祖宗荫蔽,你说了不算,走不走得一个回合,试试看不就知道了?”

    大光头打量了一眼面前的人,仰头哈哈大笑,道:“瞧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想打赢爷爷我,下辈子吧!”

    后面众人便也是嘲讽的大笑,笑声传出去,又在这深山里响起一阵阵回声。

    昭离剑光一闪,腰间长剑直指光头面门,道:“阁下莫不是怕输了会折了面子?”

    “笑话!”光头果然中了她的激将法,怒道,“我苍铁会怕你这个总角小儿?”说着飞身下马,手中大刀斜砍,带着呼呼风声直扑昭离头顶。

    昭离借着身形娇小的优势纵身一闪,避开他的刀锋,一剑挥向苍铁腋下。

    苍铁急忙回刀护着自己,却不想这一剑势头走到一半,突然就改变了方向,向着自己的心口急急刺去。

    苍铁跟着挥刀护着心脏,那一剑又改变势头,他连看都未看清,便觉得一股寒气直逼自己脖颈。

    昭离握着长剑,剑尖离他脖子一寸远,道:“如何?”

    人群寂静无声。苍铁是谁?是他们头领最依仗的一员悍将。而这个小子,不过三剑就将苍铁制住,这也太令人难以相信了。

    苍铁眼角余光向前侧一瞟,似乎那里出现了什么东西,昭离下意识的往后看,苍铁趁机一挥大刀,直直向着面前的年轻后生砍去。

    眼看就要砍倒那人,却是在瞬间,昭离的身影突然在他眼前消失,鬼魅一般无影无踪。同时,身后寒风乍起,他肌肉反射性的向里一缩,带着寒气的剑尖一点轻轻停点在他背后,再前进一寸,他的血肉就要被刺穿了。

    苍铁浑身一颤,一滴冷汗划过额角。

    这样快的剑术,这样疾的步法,岂是他可以匹敌的?

    却感觉身后剑尖又缓缓向后,退开他背后的肌肉。

    昭离收剑归鞘,回到篷车旁,暗暗调了内息,平复了有些急促的呼吸。她是凭借着身形的优势以快制胜,若是再比几回合,她肯定会输得一败涂地。

    苍铁怔愣了半晌,拱手郑重道:“公子剑术快捷无伦,苍铁甘拜下风。”

    “将我带回去吧。”昭离淡淡道,“你们不是想要过冬的财货吗?”

    “不。”苍铁动作虽依然有着掩饰不了的粗豪,但神色却是恭谨,道,“公子将苍铁打败,弟兄们心服口服,不会再为难公子,公子请回去吧。”说着一扬手,那些骑手便都将马儿赶往路旁,让开一条通道。

    “阁下行事磊落,在下佩服。在下百里氏、百里熠,再次见过诸位了。所谓不打不相识,今日我们有缘相遇,不如我们就结个朋友如何?”昭离笑了笑,学着江湖中人拱手道。

    “好。”苍铁见他身手极好,出身富贵却无门第之见,便豪气答道,“在场的所有弟兄们,都是百里公子的朋友。”

    “我们都是百里公子的朋友!”“都是公子的朋友!”他身后的人纷纷高喊道。

    昭离转了一圈,向周围的人拱手致意,而后脸上微微露出难色,道:“不瞒诸位,在下现下有个难处,大哥能帮我一帮么?”

    “朋友有难,岂能坐视?”苍铁豪气的一挥手,道,“小弟请讲。”他毫不拘礼,已然将眼前这个面皮白净的少年当做自己的小弟了。

    昭离走近前,附在他耳边轻声道:“家中长辈对我的管教素来严厉,除了必须要去的地方,从不准我离家半步。这次我实在是忍受不了,便偷偷跑出来了,本想这兰台偏远,该不会有人知道。谁知我刚到这里不过半日,长辈们便派人追了出来,喏,就是她了。”她说着眼神瞟了瞟不远处的牧戚,苍铁也跟着她看向那个一头雾水的女子。

    “她想要将你抓回去?”

    “是啊。”昭离仿佛满肚子苦水般的点头,“不仅是要抓我回去,还要严厉责罚,关在小黑牢里十天半月不给饭食。”

    “他们如此虐待你?还有这样的长辈?岂有此理?”苍铁一怒,就直起身来。

    昭离连忙拉住他,让他低头继续听自己说道:“别看长辈们对我严厉,其实心里都宠我,大哥只要强行将我带回去,那边那个人肯定要回去报信,到时候长辈们以为我遇劫肯定心疼得不得了,要差人带财货的赎人,这样,既顺了大哥们的意,又解了我的围,岂不美哉?”

    苍铁一拍掌,道:“好主意,好,就将小弟带回寨子里去。”

    他站直身子,叉着腰大喇喇对着牧戚道:“你们家公子归我们了,回去拿五百金铢来赎。”

    “什么?”牧戚以为自己听错了,正要问昭离是怎么回事,后者却极快的对她眨了一下眼,她便没有犹豫,打马一鞭,驾着车在夜色中去了。

    见牧戚离去,昭离笑眯眯的对苍铁鞠躬道:“多谢大哥相助。”而后从怀里掏出一条汗巾来将自己的眼睛蒙上,道:“我们走吧。”

    那些男子们愣了下,随即互相看看,对着这个少年微笑起来——跖军的藏身之地不会轻易让人知晓,她这么做,正好打消了他们的疑虑,也避免双方伤了和气。

    苍铁伸手一把将昭离提上自己身后的马背,呼喝道一声:“走了。”

    数千只马蹄便响动如雷霆滚过般,卷起阵阵黄尘,向着东北方绝尘而去。

    约莫过了三四个时辰,跖军才停马改为步行,开始行山路时,苍铁好心提醒道:“此处崎岖,蒙着眼不便行走,将布摘了吧。”

    昭离依言解下汗巾,果见一条小径弯弯曲曲的消失在山腰。左边是断壁,右边是悬崖,当真是危险。

    踏上陡峭不平的路面,时有刺骨的寒风刀子一样刮过人脸,还带着鬼哭狼嚎般的声音。

    一行人点了火把,照亮前路,前前后后走在山路上,仿佛一条火龙盘绕在山腰上。

    一路上,这些跖军并不像普通山匪那样粗鲁蛮横,反倒对昭离处处照拂。

    他们行了大半夜才到山顶,依稀的晨光照耀着前面耸立于山巅之上的一座山石城堡。光秃秃的围墙与破败的大门,处处昭示着此处的落败。

    城堡里,荒草生于乱石之间,在萧瑟的寒风之中摇摆不定。

    站岗的士兵也是衣衫破烂,在风里佝偻着肩膀,不停地跺着脚,口中时不时的呼出一股热气。见外出的兄弟们归来,相互热情的问候,不过在看到在周围莽汉们的衬托下愈发显得身形瘦小的昭离时,不免要问一问。

    苍铁逢人便开心的介绍:“这是我的小弟。”

    见过几拨人,皆是面黄肌瘦,衣衫破烂。

    看来,跖军的日子也不好过啊。

    苍铁似是看出她的疲惫,便不再??拢?苯咏??捕僭谝淮ξ苑浚?浼蚵???寰弧?p>  一觉睡到午后,她走出去四处转悠,见苍铁和一群人在那里说笑,便过去打招呼。

    那些人都是晨间见过的,听苍铁说到她的剑术,又说她要帮他们,便也都吩咐向她打招呼。

    苍铁热情的说公子是个人才,一定要为她引见,见见他们的头领。

    昭离笑问:“我也想见见你们的头领,不知方便么?”

    “方便方便。”汉子们对这个有礼貌的少年很有好感,见她问起他们的头领,便伸手往北面一个大厅一指,“就在那里,苍铁,快带公子去见头领。”

    苍铁便带着昭离去了,一路上不住的向对方夸赞自己的头领如何如何,可惜他兴奋过度,导致语速太快,北部口音又太重,昭离每句话都半懂不懂的,只略略听出他们的头领姓“秦”。

    被称为“盗跖”,率领几千人的军队神出鬼没打击国军的男子,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两人穿过几道哨卡,便进了温暖如春的大厅。

    大厅里也是很简陋,地面光溜溜的未铺地毡,除了几个炭火烧得很旺的燎炉,摆在两边的几十个草编坐席和原色木案外,只剩下挂在正北面墙壁上的一副很大的羊皮地图。

    此刻便有一个男子背对着立在地图前。齐肩的头发披着,有些散乱,一身普通黑色布衣,却是所有人里面最整洁的。

    这个人,就是盗跖么?那个领着跖军与国府作对、令边界地方官员头疼不已的人?

    “头领。”苍铁躬身禀告,“昨日和弟兄们在兰台城钨铁山中遇到一名公子,他剑术很好,打败了我,现在我将他领过来给头领看看。”

    “哦?是么?”男子闻言转身。

    硬挺的五官,轮廓却不算太粗。站立的姿势笔挺,仿佛雪压不弯的长青松柏。

    昭离眼底闪过一丝讶色,随即行礼微笑道:“几月未见,秦将军别来无恙啊?”

    传说中的“盗跖”,竟是秦楼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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