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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李追远被陈曦鸢抱在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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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侧的景物,正快速飞逝。
李追远不理解,陈曦鸢为什么要这么做。
直到少年看见了她的眼睛。
他懂了。
陈曦鸢的目光既坚定却又涣散,意味着重伤之下的她,此刻完全靠一股求生的本能在硬撑。
她的意识已处于模糊状态,将自己抱走,不是什么处心积虑,也不是刻意谋划,而是—
纯粹的善良。
自己现在,就是被她的善良所裹挟着。
真的很难想象,这样的人,居然在走江,而且,她还能走到现在,参与到与自己同一级别的浪中。
所以,白发青年那帮人,想要错进错出借机杀了她,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现在的她,因心性原因,仍有着巨大的弱点。
倘若等她心性经历磨砺、不断蜕变,那整个江面上,能压制住她的人,又有几个?
陈家那三位龙王的旧例在前,如果真让陈家有天赋的传承者顺利崛起,那大家不仅没得玩了,
连那点参与感都将失去。
此时交流没有意义,最可笑的是,受其身边撑开的域影响,李追远连身体都无法动弹,张不了嘴。
陈曦鸢正往更郊区的方向奔逃。
最优选择,应该是去市区人口密集处,那里更方便隐藏,也容易让企图继续追杀她的人投鼠忌器。
但她没有选择这么做,应该是不想牵连无辜。
终于,陈曦鸢到极限了。
前方,是一条小河。
先前有更宽的河,她直接踏了过去,但这会儿的她,过不去了。
强撑许久的域终于消散,陈曦鸢将体内最后一点力气,用在了少年身上,抵消掉少年身上的惯性,让他可以不受伤地平稳落在河边。
她本人,则彻底失去控制,直接撞入河中。
李追远站起身,看着前方漂浮在河面上的陈曦鸢。
少年先摊开手,手中两套卡牌飞出,落于身前,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堆砌出人形,而后两道一模一样的气息降临,增将军一分为二,睁开了眼。
「主公!」
「主公!」
「换个称呼。」
两个增将军面露相同的疑惑,显然不懂该换哪种称呼。
「问童子。」
「是。」
「是。」
两个增将军点了点头,看样子,还得再抽空和童子干一架。
少年双手指尖各自指向一位增将军,《柳氏望气诀》运转,以风水气象,在两具符甲上模拟出了陈曦鸢的气息。
「分头走,香火、阵旗、符针,都在你们体内,自己掐算好时间,跑到一半将身上的气息破掉,再回到这里找我。
记住,别把自己弄丢了。」
符甲制作不易,丢一套就少一套。
上次九江赵家给的赞助费,在做完符甲修完道场后已经用光了。
下次再想找一个同级别的宝库,真的不容易,更难的是,你还得恰好有个级别很高的内应给你开门带路。
「是。」
「是。」
两个增将军各自朝着一个方向快速离开。
李追远再次将目光落向陈曦鸢,其身边河面上,已荡漾出一圈殷红。
少年摘下背包,脱去衣物,走入水中。
游到陈曦鸢身边后,伸手抓住她的一只脚腕,将她带回到了岸边。
也就是李追远基础打得太好,换一个同岁数的孩子,还真没那个力气单独从河里打捞起一具漂子。
从包里拿出一条毛巾,简单擦了擦身子,再将衣服穿上。
「噗」一声,打开一罐健力宝,少年一边喝着一边在陈曦鸢身边蹲了下来,做起检查。
好消息是,她还没死。
坏消息是,她快死了。
虽然先前「救她出来」的操作,李追远已经节奏拉满,但少年还是低估了那帮人的杀伤力,同时高估了陈曦鸢的承受力。
她其实是靠着域,在强撑着一口气,现在域消散了,伤势也就无法继续镇压下去。
外伤倒是不难处理,自己伙伴们以前经常这样,少年在这方面有着很丰富的经验。
但她的问题在筋脉,几乎全断了。
普通人遇到这样的问题,充其量也就变成一个彻底瘫痪的废人。
她不同。
李追远在她筋脉断裂处,发现了一处处破碎的蓝点,那应该是域的碎片,或者叫域的残留。
按理说,本不该这样。
域这种存在,不是靠打磨筋骨就能打出来的,要不然秦家人才是域的绝配。
少年分析,应该是她先前为了确保自己重伤之下能继续活动,将本该释放于体外的域,强行纳入体内以稳固身躯。
这法子的后遗症出现了。
如若不能将筋脉及时修补回去,让这些蓝点顺利导出、自行消散于外,那它们就会在她体内渐渐失控。
到时候,她会膨胀,身体会像那种死后漂浮很久全身如肉皮冻般的死倒,不,比死倒还不如,
她会自己炸开。
李追远看着眼前昏迷中的女人,想象着她炸开的画面。
不是一次性炸完,会由一个蓝点炸起引发另一个蓝点。
也就是说,陈曦鸢会像二踢脚那样,被连续炸起,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到最后,保管渣都不落下来一片。
江湖上有接筋续脉的手段,但这是个老手艺活儿,不是看套理论就能学会的,而且,它还很吃天赋。
如果给予阿璃足够时间,让她去学习和练习,应该能达到那种水平,阿璃在这方面的资质,连李追远都得叹服。
毕竟,如果有的选,李追远是不愿意阿璃来辛苦为自己做手工的,可现在器具越来越高端,手工技艺要求越来越高,没阿璃,李追远自己真弄不来,少年大部分时候只能沦为做设计和打下手。
当然,现在就算把陈曦鸢带回南通老家,也不现实,就算不考虑走江因素,时间上也来不及。
与其等阿璃学会掌握,不如找一个空旷点的场子,把陈曦鸢绑在一根木棍上,好让她更方便地炸上天。
李追远:「你运气,还真好。」
少年将陈曦鸢背起,走出河边。
她不重,而且这会儿失血又多,显得更轻。
说是背,其实也就只能扛起半截身子,她的腿,还是在地上扫着。
李追远不觉得是自己个矮,是她腿太长。
前面有一片瓜地,李追远将她带入一座简陋的瓜棚,
里面有张床,上面铺着一层旧凉席,有锅有碗有砖头垒起的小灶,角落里,还有用饮料瓶装的油盐酱醋。
李追远将陈曦鸢放在凉席上后,就去河边打了水,回来生火烧开,拿出各种药丸,加进去配药熬煮。
趁着煮的空档,少年又取出药粉,敷抹在陈曦鸢的全身伤口处。
然后将熬好的药装碗,喂她服下。
还行,虽然人昏迷着,但还会本能吞咽,省了不少麻烦。
喂完药后,李追远将陈曦鸢身上的血渍清理了一下,让她看起来,不至于那么血腥恐怖,像是个单纯生病昏迷的人。
至于气息遮掩,得有气息才能遮掩,她现在气若游丝,一副活死人状态,倒是省得麻烦了,而且李追远还给她胸口处贴了一张清心符,算是上了最后一层保险。
做完这些后,李追远正准备弄点蔬菜包、压缩饼干给自己煮顿饭吃,耳畔却听到了不断靠近的脚步声。
不一会儿,一只苍老的手扒住了瓜棚边缘,紧接着一张老奶奶的脸,缓缓探出。
她应该是看见瓜棚内的烟火气息了,晓得里头有人,所以查看时更显小心。
老奶奶看了看李追远,又看了看席子上的陈曦鸢,吓得手马上松开,转身直接跑走。
李追远从包里将钱取出,预备好。
这时,增将军回来了,化作卡片,再度回归少年手掌。
没过多久,老奶奶就又回来了,身边还带着一个老爷爷。
老爷爷很瘦,四肢像是秸秆,却依旧给人一种身子骨挺硬朗的感觉。
不过,他们不是来算账的。
老爷爷手里拿着一袋面条,老奶奶手里则提着一个黑塑料袋。
「啊啊啊~啊啊啊~」
老爷爷是个哑巴,双手不停比划。
老奶奶蹲下来,将黑色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出,里头都是药。
少部分是带药盒的,大部分是那种类似照相馆里装照片用的白色小纸袋。
普通人看病,一整盒的药太贵,而且通常不用吃那么多、病就能好转,所以诊所里会卖这种散药。
只是,这些黄色、白色的小药片,基本都是用来治疗些头疼脑热拉肚子的,在这里没用。
老奶奶指着地上的药,又指了指躺在席子上不省人事的陈曦鸢:
「吃药治病吃药..好了—苦的..好.—」
老奶奶不是结巴。
从先前她一个人过来时,李追远就看出来了,她的智力有问题。
所以先前李追远就没喊住她,而是等着她将家里人喊过来,自己再给钱。
未经允许,用了人家的东西,还弄脏了人家的席子,自己理当赔偿。
不过,他们显然没有要自己赔偿的意思。
老爷爷开始操持,煮起了面条。
老奶奶还在继续执着于让李追远从这些药片里选药,让陈曦鸢服下,在她的认知里,这世上的病,只需要吃这些苦苦的小药片,就都能好。
李追远顺从了老奶奶的意思,选了几粒黄连素,给陈曦鸢服下。
老奶奶见状,开心地拍起了手,甚至还跳了几下。
黄连素是止泻的,副作用也就是容易便秘。
老爷爷将面条下锅后,就又跑出去,从自家菜地里摘了些菜,在河边洗了后带回来,瓣断放进锅里。
接下来他还没停止忙活,从瓜田里摘了几个瓜,递给李追远吃。
见李追远摆手表现出客气,老爷爷干脆自己将瓜打开,再次热情地相递。
在他们眼里,李追远和陈曦鸢应该是逃难来的母子或姐弟。
他们,在主动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从头到尾,根本就没做出任何关于收钱的表示。
吃完面后,李追远向他们询问哪里有车,没轿车面包车,拖拉机也行。
想救陈曦鸢的命,得进市区,去那所自己第一次进洛阳时来的医院附近。
描述时,得连比划带音效,
老奶奶马上懂了,使劲点头,然后拍了拍自己胸脯。
老爷爷是个聋哑人,理解能力差一些,反倒是得让老奶奶用他们间的手语来进行描述。
听懂后,老爷爷迟疑了一下,然后又重重点了头,和老奶奶一起走了出去。
老爷爷回来时,拉着一辆他平时用来运瓜的车。
将陈曦鸢放置瓜车上后,李追远想拉车,被老爷爷拒绝了,他将一个带子跨在身前,双手拉住车把,稳稳地向前走。
经过田间小路,来到了一处村庄,前方「嘟嘟嘟」地开出来一辆拖拉机,老奶奶站在拖拉机后车厢里,很是开心地挥舞着手。
开拖拉机的男人将车停下,对老爷爷比划了一个数字,老爷爷连连点头。
这意味着,拖拉机是花钱叫的。
陈曦鸢被放上了拖拉机,李追远对师傅说了那家医院的位置,生病受伤的人得去医院,这再正常不过,师傅点了点头,调转方向将拖拉机开了出去。
老爷爷和老奶奶站在原地,看着。
然后,他们似乎发现了什么,又追了上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钱,是少年先前偷偷放在他们衣兜里的钱被他们发现了。
但他们没跑多远,就停了下来开始喘气。
拖拉机师父没留意到后面,继续开着车。
李追远看了一眼陈曦鸢,学着她当初在汤馆里对谭文彬做的那个动作,对老爷爷和老奶奶甩了甩手。
老天爷是有眼的,要不然那么多可怕的存在,不至于都在畏惧天道。
但它应该很忙,很多地方,它其实照看不到,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有时候并不准确。
李追远就多甩了几次手。
喂,
你多看看。
李追远没让拖拉机师傅开入医院,而是让他在对面巷子口停下。
下了车后,拖拉机师傅跟李追远要车钱。
「他们会给你的。」
「一个傻的一个聋的,万一我钱要不到怎么办。」
「多少钱。」
师傅说了一个数,是先前与老爷爷比划时的双倍。
李追远把钱给了。
师傅叼了一根烟,笑了笑,开着拖拉机离开。
李追远背着陈曦鸢进了巷子。
才刚进去,就遇到了两个打扮得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各自「哎呀」一声,主动跑过来帮忙架人。
一个问:「怎么了?」
另一个问:「要不要送医院?」
李追远:「没事的,我姐姐只是低血糖犯了。」
两个女人将陈曦鸢架着走了进去。
路上经过很多家小按摩店,不少女人站在店门口等生意,见状,纷纷询问怎么了,这两个女人就按照李追远先前说的,回答低血糖了。
不一会儿,李追远手里就被塞了很多的糖果、鸡蛋糕,口袋里也装满了。
这些,都是她们平日里自己的零嘴。
李追远以前很少经历这样的场面。
主要是他的形象与陈曦鸢的现状,搭配感实在是太好了。
此时已是下午,临近黄昏,巷子里快到一天中生意最好的时间段了。
各个招牌彩灯都已亮起,让整个巷子,亮晶晶的。
姚记裁缝铺那很窄的门窗内,楼上小旅馆老板的娘,也就是那位老姬,正在做着缝补。
女人衣服多,也容易穿坏,缝缝补补的需求很大。
有些人本就不会针线活儿;
有些人以前会的现在也手生了,再者,也远没有老姬的手艺好,缝补后压根就看不出来:
有些人倒是很精通针线活儿,但不是这种针线活儿。
老姬收费很低,只是象征性要一点儿,所以她在这巷子里,人气很高,每天「淡季」时,除了找她缝补衣服的,还会有一群人带着塑料凳坐她铺门口,陪着她聊天,遇到些矛盾,也会找她评评理。
干这行的,基本不会在自己本地干,所以这里的女人们都算是外地人,在老姬这里,她们能减少些漂泊感。
老妪也很喜欢这样的生活,她儿子早就让她将裁缝铺关了,反正也不怎么挣钱,况且,也该歇息了。
但她不愿意,她经历过热闹,她舍不得这热闹,她也享受这种被需要的感觉。
犹记当年,还是个小姑娘的自己,被大小姐牵着手,来到针线院。
在一众绣娘面前,大小姐将欺负她,企图逼迫她嫁给其儿子的管事妈妈,扒光衣服吊起来拿鞭子抽。
一边抽一边骂:
「这家里的主子姓柳,你姓柳么,也敢在这里欺负人?
呵,也幸亏你不姓柳,要是姓柳的敢这样欺负人,本小姐今儿个拿的就不是鞭子而是剑了,直接给他脑袋削去供祠堂里去,让祖宗们开开眼,看看后辈里到底出了怎样的一个败类!」
那管事妈妈被这番惩戒,自觉受到屈辱,哭着喊着要投井自杀。
大小姐冷哼一声:「投吧,投吧,等你投进去溺死了,你的魂还能再次见到本小姐,看到时候本小姐怎么继续炮烙你。」
管事妈妈吓得不敢再豪了,带着她那儿子一起,在小绣娘们的睡铺屋前跪了三天三夜,最后被驱逐出了家宅。
自那之后,她的日子就好过了,不仅在针线院里没人敢欺负自己,就连那些地位高的家生哥儿、姐儿,甚至是正统的公子小姐,也都会来找自己约量尺寸,说话都客气得不得了。
她有些惶恐,却又很享受这种做衣服的感觉,很多材料,都珍贵到世上大部分人绣娘别说使了,就是见都没见过。
她这辈子,最用心做的一件衣裳,就是大小姐的嫁衣。
嫁衣的针脚都是有讲究的,代表一种吉利,寓意婚后美美满满。
可她这辈子,做得最不好的衣裳,也是那件嫁衣。
她一直觉得,应该是自已赶制嫁衣时,打盹儿了,走神了,数错了一个针脚,这才让大小姐后来一念至此,眼睛就模糊了。
老姬伸手拿起旁边的一块白帕子,蘸了蘸水,擦拭起自己的眼睛。
也不知怎么了,今儿个一整天,都忍不住回想起以前的事儿。
大概,是因为自己老了吧。
都说人老后,或站或躺,只要停歇下来,就开始倒想起以前的事儿,像是随手从口袋里掏出炒熟的花生,嘴巴闲了就开始剥。
擦去眼泪后,视线变得清晰老看见橱窗外,走来的少年,以及后面被两个女人架扶过来的陈曦鸢。
这是老妪一眼就能从陈曦鸢体态晃动中看出,这年轻女孩儿身上受了极重的伤。
李追远:「谢谢你们,就把我姐姐放这里吧。」
「你和姚奶认识?」
「姚奶,这是你家亲戚?」
李追远点头:「嗯,我们是家里人。」
老姬闻言,马上站起身,严肃驳斥道:
「我不认识你,什么一家人。」
这种伤,就算囚禁折磨,也很难造出来,与这样的人牵扯上关系,很容易招惹到社会上的是非。
而且,待走近了后,老对伤情感知得更为清晰。
如此重的伤,这女孩居然还活着,简直不可思议。
说明,
这是非可能不是来自社会上,而是江湖。
因此,当李追远说与自己是一家人时,姚姗显得很激动,这与当面往自己身上泼脏水有什么区别?
两个帮忙扶过来的女人还未见过姚奶如此激动严厉的样子,都以狐疑的目光看向少年,当她们正准备出声帮姚奶继续询问时,李追远看向橱窗里的老,开口道:
「我是柳家的人。」
女人:「姓柳,你不姓姚啊!」
另一个女人:「那你说什么和姚奶是一家人?」
「姑爷!!!」
姚记旅馆不做开房生意,所以到这个点时,基本就没开房和退房的客人了。
这个举措,并未导致生意差多少,因为选择住这里的客人,主要图个便宜,而姚记还有个优势,那就是安静。
谁也不想大半夜地准备睡觉时,隔壁房间忽然发出了那种动静,不光是影响睡眠了,等心里的火给憋起来,就忍不住下去找按摩馆钻,来回算上上下楼和走路的时间,钱包就了一截。
姚念恩清点了一下账,就准备去找自己媳妇儿,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正好可以腻歪一下。
谁知老娘在此时忽然发了话,自己和媳妇儿包括自己俩儿子,都得进里屋去收拾东西。
他老娘有间专门的屋子,平时就是家里人都不准随意进,他老娘则一个月会进去几次,一待就是一整天,不准被打扰。
收拾屋子时,媳妇儿摸了摸上面的布料:
「这料子,可真舒服。」
「娘没给你做过衣服么?」
「我只是说舒服,不信你摸摸。」
「更舒服的我都摸过。」
「应该很贵吧?」
「贵不贵的,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说都不许说了是吧,我又没想要。」
姚念恩是个大孝子,在家很听娘的话。
按理说,开在这种巷子里的旅馆,其老板,要想潇洒,那简直不要太容易,但姚念恩从未进去过,和自己媳妇儿感情一直很好。
老妪走了过来,问道:「收拾好了么?
「娘,都按照你说的,收拾好了。」
「嗯,那就出去吧,媳妇儿下去帮忙抬一下人。」
「哎!」
儿媳妇在这婆婆面前一向听话,主要是信服。
档次低的婆婆,喜欢跟儿媳妇就着鸡毛蒜皮的事儿掐架,姚姗是在柳家宅子里待过的,后宅的事儿见多了,眼窝子自然不会那么浅。
「娘,我也去吧。」
「那是个姑娘家,你的手脏。」
姚念恩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儿媳妇下去帮李追远把陈曦鸢抬上楼,运进了这个房间,姚姗将自己儿子一家人全都推了出去,吩附他们接下来不要靠近这里。
将门一关,上锁后,又以几种颜色的丝线进行缠绕。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
姚姗转过身,对着李追远跪下来。
「拜见姑爷!」
李追远早就准备,手就等着,及时架住了她。
「老太太说过了,现在不兴老礼了。」
「小姑爷,您让我跪一下吧,我等这一天等了很久了,一直想盼着哪天能再给大小-给大奶奶请个安,求小姑爷全了我的念想。」
李追远指了指老头发上的发警,说道:
「老太太既然把它送你,说明是把你当家里人的,你是长辈,想折煞我,就跪吧。’
姚姗一下子被定在了那里,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过了会儿,她将头上发拔出,疑惑道:
「小姑爷认得这簪子?」
「嗯,我见阿璃戴过。」
「啊!」
姚姗显然不知道,这是阿璃的簪子。
要不然,她也不会将它在平日里佩戴出来。
「大小姐——大奶奶怎么能将小姐的东西这般给我,我—」
柳家以前的老人,还是习惯以「大小姐」来称呼柳玉梅。
只是李追远在面前时,再称呼「大小姐」就会乱了辈分。
从姚姗对自己的称呼中,可以听出,她不知道什么传承。
刘姨与秦叔,属秦柳两家核心圈的家生子,姚奶显然只是外围。
江湖上的传承法理是高于血脉的,柳奶奶当初将两座龙王门庭的传承交给自己,可没让自己改姓或者提前订亲。
因此,理论上来说,即使身具两家血脉的阿璃,在秦柳两家次序里,都得排在自己后头。
「姑爷」这个称呼,在秦柳两家里,就不该出现在李追远身上。
若较真起来,在正式场合中,刘姨和秦叔会称呼自己为「少主」,最含蓄,也得称一声本家少爷。
但姚姗这个「姑爷」称呼,肯定不是她自己擅自起的,阿璃年岁还小,她不可能自个儿去给阿璃许一个夫婿。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柳奶奶和姚姗在通信中,柳奶奶自己使用了这个称呼。
娌之间,没什么话是不能聊的,尤其是老娌间,更是没有禁忌。
李追远还是第一次知道,柳奶奶在私下里,对自己的称呼是「孙女婿」。
只会暗戳戳买同一款衣服两种颜色的太爷,相比之下,竟显得保守了。
当李追远说出自己是柳家的人时,姚姗当即就信了。
因为她早上就对李追远的身量起过疑惑,她是为李追远亲手制过衣裳的。
调整好情绪的姚姗,对李追远问道:
「小姑爷,您是有什么事,需要我来做么?」
李追远指了指被摆在裁缝案上的陈曦鸢:
「她筋脉都断了,你能帮她缝补好么?」
「只是缝补筋脉么?」
「很难么?」
「不,简单的,以前用过各种料子,比筋脉可难得多。」
「辛苦了。」
「小姑爷,您可千万别这么说,能帮您做事,也是我这辈子的福气。」
姚姗拿出自己的针线盒,做起了准备工作,里头无论是针还是线,都不是凡品。
除此之外,这里放置的很多布料,随便扯一匹往外头一卖,都是天价。
李追远开口问道:「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清简?」
姚姗:「小姐给念恩看过,说念恩福薄,受不得大富贵冲,得惜福才能长久。」
姚奶是有家底的,凡是和柳玉梅关系好的,都不会差。
李追远:「我帮你看过了,你的儿子已经过那个坎儿了。」
姚姗:「可是现在的日子,已经过得很好了,他每天也被人‘老板老板」地叫着,家里也不缺进项。
儿媳妇身子骨也好,俩孙子入学了,成绩也不错,这已经是很好的日子了。」
李追远:「嗯,的确。」
姚姗准备妥当,开始施针了。
李追远没再出声打扰,甚至,怕给予她压力,少年特意坐到角落,闭眼,打起了盹儿。
夜深了。
姚姗收起针线,亲自擦拭了一下陈曦鸢的身体,又给她换了一套衣裳。
做完这些时,旁边递来一张白帕子,姚姗一愣:「小姑爷,您醒了?」
「嗯。」
姚姗将白帕子收起,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汗。
「顺利吧?」
「回小姑爷的话,虽然破损受创严重,但这姑娘她筋脉雄厚粗壮,缝补起来倒是不难的。」
「日后恢复呢?」
「也不难的,虽然我不懂,但应该有法子能完全愈合。」
「嗯。」
「小姑爷,我下去让媳妇给您准备饭食,然后伺候您用餐。」
「一起吃吧,自家人,太生分了,我不自在。」
「是,小姑爷。」
姚姗解开门锁上的丝线,打开门,退出了房间。
李追远看着案板上躺着的陈曦鸢,开口道:
「既然醒了,就别装睡了。」
陈曦鸢缓缓睁开了眼,不过,这会儿,她虽然醒了,但眸光依旧有些涣散,显然意识还未完全复苏,类似于正常人半梦半醒的状态。
从这里就能看出,她以前生死危局经历得实在是太少了,那种陌生环境下但凡意识有一点复苏就强迫自己迅速清醒的本能,她这里是没有的。
她不是温室里的花朵,但她的域,强大到如同一座温室。
可即使如此,她看向李追远的目光里,依旧流露出了一抹疑惑。
这不禁让少年怀疑,自己对她现阶段的判断,是否出了错误。
李追远:「有什么想问的,那就问吧。」
陈曦鸢:「你年纪这么小,就当了上门女婿?」
「啪!」
一张封禁符被贴在了陈曦鸢的脑门上,她马上闭上眼,昏了过去。
「你还是,再睡一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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