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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原本令人期待的参观之旅，似乎变得不怎么可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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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谈判，似乎是一场对所有人都无所谓的旅行，无论胜负，大家都只是被推出来的棋。
柏风的一剑，把一切和之前那种暧昧而拖沓的氛围完全斩断，让一切都变得肃杀了起来。
这是否也代表柏风的态度的转变？
夏书杰心凛然而惊，他并未把柏风修士的身份放在眼里，盖因为在官场之，很多人其实身负绝技，却依然遵循官场规矩。
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是边疆荒芜之地，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第一次意识到，柏风是一名可以一剑将他斩于剑下的修士的高手。
他敢吗？不敢吗？
夏书杰噤若寒蝉。
悄悄夹起尾巴，把自己刚才在心徘徊的诸多想法都丢在脑后，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夏书杰假装没看到刚才的那一幕，突然对一只木桶发生了兴趣，非常认真地看着。
但是同样的一幕，有人看到了柏风的强大，却也同样有人看到了柏风的弱点。
“这位是……”甄云鹤完全没有一点身为夏俊国副使的觉悟，似乎被斩杀了的并不是自己使团的成员，而是什么完全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路人乙。
他的注意力完全都落在了坚的身上。
“这是我父亲。”柏风道。
甄云鹤和坚见礼寒暄，坚也算是见过大场面了，不卑不亢，礼数周到。
只是，甄云鹤的眼所闪烁的光芒，却是柏风所不曾注意到的。
一直以来，甄云鹤都在认真观察着柏风。
这位年轻的蒙城府君本身修为不可测——并非深不可测，而是真的很难看穿。在柏风出剑之前，他真的不曾发现柏风拥有这种可怕的剑法。
他行事稳健，所作所为有规有矩，但却正因为如此，让人很难了解他。
关于他的传说，实在是太多，却又大多自相矛盾。
有的说他是迂腐人，可他却是修士；有的人说他是神仙，可他却又学富五车。
这个人到底如何？
甄云鹤摸不到脉搏，所以他也没有轻举妄动。
而现在，甄云鹤觉得自己摸到了柏风的脉搏了，通过其他人的手腕。
“吼……”甄云鹤上前一步，想要和坚亲热亲热，小仔却猛然向前一步，虎吼一声，挡在了他的面前。
野兽的直觉，让小仔觉得这个人非常危险，它用自己庞大的身躯把坚挤在身后。不让甄云鹤靠近一步。
“这孩有点怕生。”坚笑着抚摸着小仔的脑袋，对甄云鹤解释道。
甄云鹤后退了几步，似乎完全不把这一切放在心上，转身去钻研其他的东西去了。
柏风带着众人在丹木神树的附近转了一圈，就有些意兴阑珊地回来了。
……
柏风坐在书房，正在处理书，上午的一次友好和平的参观，最终变成了败兴而归，桀荀压根没有上船，直接离开了燕乡。
房门被人敲响，一位书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样，似乎柏风是吃人的老虎。
“说。”柏风头也不抬，奋笔疾书。
蒙城的事务非常繁杂，柏风现在能够分心处理自己事务的时间变得越来越少了。
“禀大人，西京来了一位使者，他说想要见府君大人您。”
“嗯。”柏风嗯了一声，没有说准还是不准，书小心提醒道：“这位使者带着前任府君的信物。”
“嗯？”柏风抬起头来，“让他进来。”
书转身出去传达去了，不多时，门口一暗，一名灰衣汉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面上满布风尘之色，眼满是红丝，走动之时，却是龙行虎步，很是矫健。
这是一名行伍人，不但如此，他还算是修行人。
“阁下是？”柏风站起来，伸手让座。
“鄙人楚三，是奉我家三少爷的命令前来，将一封书信送与大人，请大人过目。”灰衣汉仔细打量了柏风片刻，这才取出一封信来。
府君大人竟然送信回来？
柏风知道府君大人其实在西京有着很深的根基，算是大户人家，却不知道此次府君大人送信来，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柏风有了一种非常不妙的预感。
“柏风，见字如面，一别数月，近来无恙乎？”
看到府君大人熟悉的字迹，柏风的眼前似乎浮现了府君的笑容。
自己略显潦草，似乎急匆匆写就，就派人送了过来。
“数月奔波，前功尽弃，非是为，而是大势不可为。故修书一封，送与柏风。”
“我望氏一族，虽非皇族，却也是西京名门，想我当初年少气盛，负气出走，而如今深知人力有时尽，天命不可违。今日我身归望氏，却不曾对蒙城有片刻遗忘。蒙城沦陷，人力难当，柏风你却无需和蒙城共存亡，今日我在西京虚位以待，柏风你但有所愿，皆可提出，我定当竭尽全力。以你柏风大才，不日便可加官进爵，你我互为股肱，何愁不能一展抱负。蒙城终究乃弹丸之地，岂能终老于斯。”
柏风心长长一叹。
府君去西京之后，到底做了些什么，又妥协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在那潦草的笔迹之，他却可以看出些许寂寥，些许无奈。
那些允诺之外，是难言的失意。
柏风早就知道府君出身名门，但他不知道望氏在西京到底拥有什么样的影响力，只是从府君的信来看，似乎他柏风提出什么来，府君都可以帮他办到。
“柏风你是天降奇才，千山亦是良将之才，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与千山，若是前来西京，定然可以做出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名垂青史。蒙城现在实乃漩涡之，泥淖之地，不已深陷，趁早脱身为上。”
柏风抬起头，他从未想过，自己竟然还有退路，府君竟然煞费苦心地为自己和落千山准备了这样的退路。
但正是因为退路已经摆在面前了，他才真的犹豫了。
就这样抽身离去吗？
带上家人，就此背井离乡，从此和蒙城再无干系。
管它是夏俊国还是颛而国，管它夏俊特使，颛而钦差，管它鸟鼠观丹木宗，管它巡查仙人四大妖王。
抛下一切，放下所有重担，自己一个人逍遥自在地前往那西京花花世界，享受大都市生活的快乐，无忧无虑地过完这一生。
就这样结束吗？放弃之前所坚持的一切，放弃自己所付出的努力，抛弃信任自己的民，抛弃那些自己一手养大的妖怪？
可若不是如此，又能怎么样？
我能做到什么？
柏风深吸了一口气，把拿信折起，吩咐门外听候差遣的书道：“去把落将军叫来。”
一刻钟之后，落千山已经推门而入。
“柏风……”看到有外人在，他连忙一抱拳，道：“府君大人。”
“千山你来得正好。”柏风把那封信递给了他。
落千山大字还是识得不少的，拿粗手指比着，一个字一个字念完，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了这信上的潜台词。
“府君让我们去？”千山喜出望外。
对他来说，府君就像是他的父亲，他对府君的感情，就像是柏风对坚。
能够重新回到府君的身边，对他来说，便是一种难言的幸福了。
就像是游总是盼望着回到家乡的。
“是的，千山，你和这位使者一起走吧，我让红羽驾着云车送你们一程。”柏风笑道。
“柏风，你不走吗？”落千山瞪大了眼睛。
“我家人比较多，而且蒙城还需要处理很多事情，过一阵再出发。千山你若是没事，就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对外我便说派你出去执行一项任务。”柏风道。
落千山狐疑地看了柏风一眼，皱眉道：“要走一起走，你这家伙莫不是又有什么想法？”
“我能有什么想法？”柏风笑了，“你别忘了，我有青石呢，瞬息之间，就追上你了。”
“那倒也是。”落千山是见识过大青石的厉害的，瞬息万里，他一拍巴掌，道：“那我赶快去，我可告诉你，我的兵器你不准乱动，鸟鼠观的东西给我留着，等我日后回来……”
柏风点头应是，落千山毕竟只是一名武人，不曾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欢天喜地地走了，不多时就拎了一个包裹回来。
临近出发了，落千山却又突然回过头来，抓住了柏风的手，瞪大眼睛看着他。
柏风知道，如果此时他说一句不想要让落千山离开的话，落千山一定会留下来。
落千山不是不担心柏风，但是府君那边更具有诱惑力，而人总是愿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事。
柏风很厉害，不会有事的。
柏风很快就会追上来，说不定我到了西京，他已经在和府君喝酒了。
落千山这样说服自己。
“柏风，我走了。”落千山等了一会儿，终于松开了手，握了握拳头，紧了紧腰间的长刀，再抬起头来，这个铁铮铮的汉，眼角有些泛红。
他们是并肩作战的战友，他们是互相扶持的兄弟。
无数次，他们在彼此最需要的时候，舍身相救。
从相互敌视，到相互了解，再到相互依靠。
这世界上，依然有这样的友情，让人莫名感动。
“一路顺风。”柏风微笑着，目送落千山大步离开。灰衣汉也跟在落千山身后，在走出门之前，他回过头来，深深看了柏风一眼。
落千山走了，柏风抬起头来，深吸一口气，看向了屋檐下。
一对燕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屋檐下做了巢，乳燕从燕窝里探出头来，叽叽喳喳叫着。
那一刻，深沉如同墨水一般的孤寂，浸润了柏风的整颗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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